方才的確有點過分了,狗皇帝雖狗, 但至少也是皇帝, 好歹給他留幾分面子。
她默默舀了勺圓子,放進他碗裡:「給陛下賠罪。」
謝臨淵怒意僵在臉上,看著碗中那顆盈潤的圓子。
雖然他向來最討厭吃甜食,尤其軟嘰嘰的甜羹。
郁卿也想起來了,尷尬地要拿走他的碗:「舀錯了。」
謝臨淵立刻挪開, 讓她抓了個空。
他目光發冷, 面不改色吃掉圓子。嚼動時眉心隱約皺了一下, 似是極不情願。
郁卿心中竟然升起一股隱秘的愉悅。早知如此, 她就天天逼他吃齁甜的甜羹了,誰讓他曾天天逼她學枯燥的祭天大典禮節呢?
當時他一定很爽吧?
謝臨淵咽下去後,迅速飲了一盞茶漱口。那股子膩味還殘留在齒間, 令他反胃。
郁卿又舀了一碗奶蒸圓子,還加了足足八勺桂花蜜進去。她攪了攪,嘗了一口,露出滿意的目光。
謝臨淵嫌棄地盯著,無法想像那一勺有多甜膩。
緊接著, 郁卿放下勺,推動這碗齁甜至極的甜羹,推到他面前。
她眨眨眼:「嘬嘬。」
謝臨淵臉上浮現前所未有的震怒,憋屈,冷意,混合成一股極強烈的視線。
郁卿與他對視片刻,收斂神色,裝模作樣吃起甜羹。
她端著銀勺湊到淡粉的唇邊,突然忍俊不禁,細小的虎牙尖若隱若現,最後噗的笑出聲來。
這一抹笑再也藏不住,越來越明顯,像升起的朝日,燦爛光芒難以忽視。笑聲落在帳中,娓娓動聽,又無比刺耳。
實在太好笑了,看他一臉吃了蒼蠅的模樣。
謝臨淵坐在案前,一動不動。他原以為自己會怒不可遏,質問她還要侮辱他到幾時,叫她滾出去。可抬起頭,映入眼的是她晚霞般泛紅的笑顏。
她笑起來時好似有熱度,覆在他身上,蔓延到四肢百骸。那股怒意,便融入這片暖流中,最終匯聚在心口,燒成一種更灼熱,更驚心動魄的火焰。
很久之前,他聽過許多次這樣笑聲,多到他自己都數不清,久到他忘記郁卿也曾這樣笑過。
寒冷陋室,他們都走投無路時,他拿著燧石,火光亮起的那一瞬間,她破涕為笑。
他削了一條不斷的梨皮,她練了三四遍卻一削就斷,撓著腦袋偷笑。
榆樹下,他們雙手交握,共同為滿頭落雪驚笑出聲。
那些笑聲,起起伏伏,貫穿他與她年少相處時的點滴,多少低谷時他們曾一起笑,驅趕了命運壓在眼前的陰雲。讓兩條喪家之犬,忘記來歷和去處,擠在不為人知的角落,一點點建造了屬於他們自己的家。
時隔多年,回憶里的笑聲依然沒有褪色。一如此時此刻。它們串在一起,好似敕勒川上的素蘭河,下一場雨來臨時,就重新豐沛,從八年前流至今日。
隱藏在這些笑聲下的某個念頭,終於漸漸……
復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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