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更鼓敲過了,門人抱著臂,時不時地打著寒噤,好在,他知道今日值夜,穿上了秋日裡的襖,此刻,寒風依舊透過厚襖鑽到他的裡衣里,他的牙齒仍然忍不住發顫。
可他又抬眼瞧了瞧那跪在青磚地上的孟簡之,他穿著春日裡的單衣跪著,身形筆直,半垂著眸,動也不動,卻如一尊冰雕玉像,只有束髮隨著風輕擺。
他猶豫了一會兒,回府,給自己換上夾了棉的裡衣,又給孟簡之取了個氅衣,不為別的,他與孟簡之無冤無仇,並不想得罪這為閻羅。
他緩緩走近孟簡之,離得遠的時候,他覺得孟簡之是尊不會動的玉石,此時走近些,才發覺他亦是人生肉長的,面頰在微微做抖,他攥著拳頭,手上的青筋在明顯地爆了出來。門人見他閉著眼睛,狀態不好,走近了些。
孟簡之忽地抬眸看向他,門人被他猩紅地眸嚇得一抖,「大人,若是您鐵了心要在這過夜,便批上這外氅吧。」
孟簡之視線落在他手中拿著的裳衣上,「多謝你好心,只我是來向老賠罪的,若是穿著這裳衣,又何談賠罪之說。」
那門人見他是個軟硬不吃的木頭,便也不再顧他,嘆口氣,將那裳衣裹在自己身上,合衣在門邊睡了。
一夜安穩無事,東方既白的時候,那門人被凍醒了,早晨的寒露和濕氣順著他的領口直往胸前鑽,他醒來時,打了個呵欠,臉上凍得通紅,正預備著起身去換班,遠遠地瞧見孟簡之在那裡。
才如夢初醒般清醒了起來,看來,這位校曹大人真的在門前跪了一夜。
他扶了扶帽兜嘆口氣說,「孟大人?孟大人?您真在這里跪了一夜啊!」
孟簡之只是垂著眸,眼裡的血絲越發明顯了些。
那門人說,「您等著,我這就向老先生通稟。」小廝將自己裹在身上的長衫放回寢屋,和接班的人打了個照面,說是孟簡之在郡主府門前跪了一夜,眾人都自是不信,一時間,都沒了瞌睡,起身道大門前看了兩眼。
「這是為了什麼呢?堂堂校曹大人在我們府前跪著。」
「聽說這校曹大人以前也是顧老先生的學生,只是後來執掌了親軍都尉府,霍風那個脾氣容不得有別人和他平起平坐,既要執掌親軍都尉府便要斷了師徒之義。」
「才不是,聽說是這位校曹大人和郡主就日裡有過婚約,發達了,便也將那婚約退了。如今,只怕是見當年籍籍無名的小女娘變成了郡主,有心要再續舊情。」
「若是如此,還不將他趕將出去,郡主卻也不是這等好欺負的性子。」
孟簡之垂著眸,沒有聽見他們嘰嘰喳喳地聲音,知道他們在議論他,他卻垂眸不顧。
堂內,門人像顧翁戎回稟了內情,說是,孟簡之在外實實在在跪了一夜。
顧翁戎和顧大娘卻才起身洗漱,這會兒剛換了衣裳出來,準備去瞧瞧六娘,卻聽得門人這樣說,也是心中怔愣。
顧大娘說,「他當初既然要與你們父女斷了緣分,怎麼今日又這麼執著起來?」
顧翁戎說,「他當日說了,不認我這個老師,我成全他,又怎會因他跪上半日便回心轉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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