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好後悔,早知道一失戀就該做這些的。
高歌像個心理醫生,又像個看透世事的老者:信我,你那會兒根本沒心思做這些,你失戀後的反應其實都是正常的,階段性的。允許自己下沉也是對自己的保護。
她又說:敏一,你真的很牛逼。你一直在自救,不管是做一些你自己都覺得不可理喻的事,還是像現在這樣,去做一些你認為有意義的,增強能量的事。凡事都發生在它該發生的節點,沒有對錯。
最後她送我一句話,是她當初留學時心理狀態不佳做諮詢時老師送她的話:要永遠相信時間的力量。
我正在被時間撫平,在失戀的第三個月,秋意開始將上海這座城市染黃,我的痛苦也在淡化,變得不清晰,不真切,連帶許樹洲這個人都蒙上一頁朦朧的硫酸紙,好的壞的,離開的留下的,我的記憶不再被篡改,也不再被強化,而是變得遙遠。
我依然沒有戒掉看許樹洲社交軟體的習慣,但比起刻意關注,這更像是一種無聊之下的隨機行為,且次數驟降,第一個月,每天十幾次,第二個月,每天幾次,如今三個月了,我一禮拜才想起看他。
就像夢見他的頻率。我也幾乎不會再夢到他。
遺憾嗎?
有一點。
後悔嗎?
不後悔。
最厚重的負面情緒已消失殆盡,波瀾起伏的水面漸漸變平,我的期待也從「他還會回來找我嗎」變成「無所謂他是否回來」。
而也是這個時間,臨近十月,我的朋友圈收到一個久違的點讚。
——源自許樹洲,點讚的是我七月下旬去新疆的那組圖。
打水漂似的,有細小的漣漪開始在我心頭激盪,我盯著那條提醒,半晌沒動作,旋即的,有股子被我棄置許久的情緒遣返了,那就是噁心。
噁心。
我至死都無法相信,我會對一個曾經深愛的,眷戀的人產生倒胃口的情緒。
換作兩個月前,我或許會因為這個點讚感動到涕淚滿襟:他在乎我,他還在偷偷看我,他還希望與我重歸舊好。
甚至會屁顛顛聯繫他:你最近好嗎?我好想你。
但現在,我感到噁心。
他從一個不可或缺的人,變成一個自私可惡的闖入者。在企圖擊垮我好不容易重建起來的秩序與領地。
他在破壞我的安寧,不安好心。
強烈的應激幾乎讓我胸悶,我打開蘋果手錶里的正念,運用前陣子學到的腹式呼吸法,開始對這種感受進行熟練的處理。
循環往復幾次,直至我的心率回歸到正常水平,反胃的感覺也得到壓制。
——你還對他有情緒,這不是真正的放下。
——我已經不害怕了,因為總有一天會真正放下。
我的心在跟自己對話。
我從來不是廢墟,而是剛經歷過冬天。
我無需向他展示我今後的一切,為爭輸贏;因為我已然接受和他分離,我已經停止我的依賴和不甘心,我不再祈盼完整準確的答案和原因。
但,倘若放任他存在於我的好友列表,我就會像現在這樣,冷不丁地被動忍受一次接一次的創傷提醒。
於是,在這個不算短的國慶假期,我將身邊關於許樹洲的東西全部清理乾淨,他送我的禮物,我們的合影,最後一個就是他的微信好友,我曾最不舍的長達幾十個G的聊天記錄,那是我們五年感情最直觀也最綿長的載體。
我回味了一晚上,已不再身臨其境。許樹洲,包括環繞他的所有情緒、事物,不再是童話故事,也不再是紀實文學,它們成為我隨手回翻的篇章,我終於也明白那句「當記憶泛黃」。
同意刪除的一瞬,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對自己說:
恭喜你,丁敏一。
第18章 18.
分手的第五個月,我養成了記日記的習慣,說是記日記也不盡然,更趨近於每天的「done list」連載,全是零碎的、瑣屑的由我單獨完成的積極事件,它們在我筆下持續串聯,也讓我逐漸拿回了對生活的掌控權。我的世界重新周轉,圍繞我發生。我搬去了新的出租房,對著宜家的圖紙組裝好新沙發,又給斑駁的窗台貼上潔白的膜紙,鮮花回到我床頭的玻璃瓶里,書桌前的拍立得牆成為我的獨立個人寫真集。
如果實在需要分享,高歌是個不錯的選擇。我和她成了定期聊天的朋友,她告訴我禾木下雪了,並發來一個純淨遼闊的白色新世界,我也會將新挖掘的下午茶店甜品po給她,和她說,如有機會回上海,請你吃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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