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疼就莫再作妖。」
雲英抿嘴淺笑,忽地話鋒一轉:「大人無非是為東宮籌謀,為何要捨近求遠,偏選這最難的一條路?元將軍非元氏親生子,終究是有些缺憾的,太子若願許以爵位封地,想得其助力並非難事。」
裴晏笑著搖頭:「你明明也可以隨便買個丫頭去釣顧珩上鉤,為何要大費周章尋那雁兒?你心裡自有一份公道,雖行惡事,但求善果,我便沒有了?」
雲英神色微凝,收了笑顏:「大人想多了,我就是個逼良為娼的壞坯子,死了得下九層地獄的,哪能與大人的青雲之志相比。」
裴晏失笑道:「你天天拐著彎地罵我狗官,這會倒成青雲之志了?」
「大人想利用我,卻又不信任我,老是拐彎抹角地試探,還不讓人發發牢騷了?」
她笑著湊上來,下巴抵在胸口衣襟處,左右磨蹭開,貼上皮肉,如被冰錐刺了一下,乍一碰涼,緩緩地吸走些溫度。
「你當我忘了你是為了誰才受制於我的?你不必這個樣子,無論成敗,我定送你們離開,不會拿你當棄子。」
他往後退了些,頓了頓,「反正錢銀你不缺,良籍我想你也有法子弄得到,尋個清靜地方,以你那情郎身手,只要你不生事,護你周全應是無虞。」
雲英抿嘴笑了笑:「這天底下,哪有什麼清靜地方,庶民的日子,上哪都不好過。」
「你既對朝中形勢如此熟稔,當知若我這條船沉了,光是儲位之爭,江州就必遭他人惦記,你如今的好日子斷不會長久。倘若是武王梁王之流即位,這天底下才是真的不會有什麼清靜地方了。」
雲英凝思片刻,轉眸道:「大人就不怕自己成了東宮的棄子嗎?太子許了大人什麼,值得這般以身犯險。」
裴晏一怔,稍稍別開視線,「這與你無關。」
緘默須臾,她抽出手,溫聲道:「大人的心意,我明白了。」
炭爐上的藥罐燒乾了水,散出陣陣焦糊氣味,雲英起身將罐子擱到一邊,又朝著紅炭澆上半壺茶,青煙滾滾,噼啪作響。
裴晏冷眼覷著,碗端不起,罐子倒提得起了。
「大人答應我一件事,大人的秘密我就不賣給別人。」
「你倒是賣一個試試,我讓你看看,我是不是婦人之仁。」
雲英止了聲,盯著那罐子藥渣,想了想,又道:「那再送你那殺手的來歷,如何?」
裴晏哭笑不得:「是讓你討價還價的嗎?」
「那大人還是把我從這兒扔下去吧。」雲英朝窗外努努嘴,「生意人可不能做虧本買賣,虧一回,斷了氣運,以後得虧一輩子。」
這話說著說著又給繞回來了,裴晏無奈道:「何事?」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你正經些。」
雲英笑瞥了他一眼:「現在還不是時候,時候到了,我自會向大人討。大人放心,對大人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裴晏眉峰擰蹙,心道她又在盤謀算計,但見她正色凜然,謹慎道:「你不講清楚,空口承諾,不怕我到時反悔?」
「大人是君子,君子重然諾,你若反悔,那我也不算虧。」
裴晏不禁苦笑,他以為拿住了人家的軟肋,結果倒是被人家踩著他的底線來回試探。
不過這一回她倒是看錯了人,他才不是什麼君子。
雲英等了半晌,忍不住催道:「大人不說話,那我當是答應了。」
裴晏微微頷首,「那你說,來殺你的人是誰?」
雲英正色道:「我不認識他,但他認識我。去年水患,江夏受災嚴重,將軍把李大人留著駐堤清淤的錢給要走了大半,一直到驚蟄,枯水期都快過了還沒修好,趙大人便來找我,說是要去周邊郡縣募些民夫來。」
裴晏一怔:「趙煥之?」
雲英點點頭,又說李規在江州一眾富戶間問個了遍,各家自掃門前雪,都不願出錢,推諉搪塞讓李規去找朝廷撥。只有徐士元給了些,但杯水車薪。她倒是送上門去了幾回,可李規不要她的錢。
「李大人為人板正,就算求人也倨傲得很,他既要錢又不徇私,誰會給他呢?趙大人就不一樣了,總之他跟我說,錢我出,帳呢他做給別人,讓李大人先用了再說。」
裴晏不免輕笑:「你為了拉李規下水,倒是煞費苦心。」
雲英嗔了他一眼,繼續說道:「當時已近清明,修到明月湖時下了幾場雨,水勢漲得高,下水時出了些岔子,我路過順手撈起來兩個,但還是淹死了一個。」
她頓了頓:「那殺手,便是當時在場的民夫之一,他左肩缺了一塊,是在岸上拽繩子的。」
裴晏點點頭,默了會兒,不見她繼續,忍不住問道:「沒了?」
「沒啦。」
他一時語塞,頓感上當:「就這你還好意思賣關子?」
她笑了笑:「白送的消息,自然是缺斤少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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