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拉扯間,正街上兩個搖搖晃晃的行散公子路過,聽見巷內動靜,調笑了幾句,勾肩搭背地走遠。那一水兒的葷話說得裴晏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她可就愛看這斯文人難堪,欲拒又還迎的模樣,笑道:「這條街背後,有好幾處酒肆女閭,入了夜,醉酒的行散的都出來遊蕩了,跟那中元開鬼門似的,你就是脫光了跑出去,都未必有人搭理。」
裴晏下意識接道:「要脫你自己脫去。」
「你說的哦。」
雲英抽身手一拉就解了束腰,他趕緊把人拽回來,抬袖擋著,另只手把她衣襟理好。
街上那推板車的老漢路過,佝僂的身子亦朝這頭探著,遙望春色,裴晏橫瞪了一眼,才悻悻走開。
捏在腰間的手隱隱發力,臉色也冷得滲水,雲英見好就收,抿嘴笑道:「大人可知,只有身子快活了,才忘得掉心裡那些不痛快。」
裴晏立馬回想今日見過的那些農戶,明明沒有她,狐疑道:「你跟蹤我?」
「大人的心思從來都寫在臉上,哪需要跟蹤那麼麻煩?」
「不可能。」
他在廷尉當值,若喜怒還形於色,那這三教九流的人犯算是白審了。可她回回又說得中,定是還有別的他不知道的門路。
「你不信,那便當我是相面算出來的吧。」
雲英捏著他的手,指尖假模假式地在掌心劃著名,「大人今日印堂發黑,五行相衝,許是出門遇了小鬼,得驅驅邪,夜裡才能睡個踏實覺。」
裴晏失笑道,「少繞彎子,下一句便要說你是鎖骨菩薩顯靈,要以肉身度我了?」
雲英狠掐了一下他掌心,「大人滿腦子色慾,好意思嫌我不正經。「
「你不招我,我也不說你。」
「那你說吧,我聽著,我倒想知道,大人這張嘴還能說出些什麼來。」
裴晏哽住,再葷他也說不出口了。
「不說啦?那走吧。」
裴晏一怔:「去哪兒?」
她眉眼一彎,粲笑著拉起他往外走。
「去給你找鎖骨菩薩~」
食肆內人聲鼎沸,迎客的店家見著雲英,熟捻地領到橫欄邊上,又附身在案前兩個艄公打扮的漢子耳邊輕言數語,兩人立馬緊張地起身,悻悻掃她一眼,垂頭離開。
店家彈了彈案椅上的灰,這才請他們就坐,倒上茶,識趣地退下。
裴晏見那兩個漢子已去別桌拼坐,不似會回頭生事的模樣,這才放下心來,揶揄道:「你這架子倒不小,自己來得晚,還要趕人家走。」
「這位子就是我的,我不來,才由得他們暫坐,我來了,自然得讓我。」
裴晏抬眼打量四周,堂內坐著的多是粗衣大漢,口音天南地北,看裝束,像是碼頭上給各家做活的腳夫力工。
先前大雨,漕運停了,往來商船上的人也都滯留城內。
三教九流,人多口雜,既是藏人的好地方,也是散消息查事情的上上選。
「這兒也是你的?」
「不算是。常來罷了。」她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但沒有我,這兒可沒這麼太平。」
「這麼多人,你除了陸三,還有別的幫手?」
「這些人,給錢就行了,用不著幫手。」不等他回話,又蹙眉懶聲道,「大人想說這個,可就沒意思了。」
茶湯清亮寡淡,一嘗便是一塊茶餅反覆熬煮了一大鍋水,僅有淡淡澀口,但咽下去,卻又苦進了心裡。
他們之間,可以很近,卻又很遠。
她看著似是小他幾歲,若是尋常人家,如今應已相夫教子,兒女繞膝。
可她若是尋常人家,他們也不會坐在這兒了。
她必然有他不知道的前路,她那個情郎,也不知是怎麼認識的,更不知還有沒有別的。還有元昊……等他真要對付元昊時,他還敢不敢喝她遞來的茶都未可知。
他是不該問的。
裴晏一頓,歉聲道:「你當我沒說。」
不一會兒,店家端來一大碗魚羹,幾片魚脯。一些痛苦的記憶自胸中泛起,裴晏不禁皺眉,猶豫地看著她舀給他的那碗。
「這和我那兒的不一樣,大人嘗嘗。」
裴晏苦笑道:「你也知道你那羹難吃?」
「下賤人吃的東西,能不難吃麼?」雲英小口喝著羹,似是想起什麼高興的事,眉眼都彎成一條線。
「可那些大人啊,個個都說好吃,你可知崔長史頭一回來時,那眼耳口鼻都擰成麻繩了,嘴裡卻讚不絕口,甚至賦詩一首,我給他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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