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拿好。」雲英瞪了盧湛一眼,盧湛這才回過神來,舉起銅鏡。
裴晏凝眸看著,想起先前他撿到的那隻幾乎能以假亂真的手臂,後來沒兩日便有些臭了,皮膚開始也變黑,他切開來發現裡頭原來混著肉泥。
她與她那個情郎的手法,看來是不太一樣。
雲英叫了好幾聲裴晏才回過神,夏日悶熱,她也不用扮成男人,便只貼了鼻子與顴骨兩側,但看上去已是判若兩人。
「大人這麼出神,莫不是恰好像了你心裡惦記的娘子了?」
裴晏垂眸笑著,故意道:「嗯,有三分像吧。」
她湊到鏡邊左右看了看,撇撇嘴又重新捏了個鼻樑,抹了些面膏補在臉頰,還沒摁平整,便聽他又道:「更像了。」
盧湛抱著銅鏡,忍不住催道:「反正都看不出來是你了,像就像吧,天都要黑了你快些。」
無心之言,卻如火上澆油。
雲英一腳踢過去,盧湛往後閃過,腰撞到椅子上,手一松,銅鏡摔到地上,碎作兩半。雲英惡人先告狀,嫌他連個鏡子都拿不穩,這下妝也不好上了,若是耽誤時辰誤了事,讓裴晏罰他三天不准吃東西。
「明明是你先踢我的!」
雲英翻臉不認:「我哪有踢你?」
「休想耍賴,大人也都看見了!」
「是嗎?」她看向裴晏,揚揚眉,「大人看見我踢他了?」
裴晏抿嘴笑笑,本只想逗逗她,誰知殃及池魚了,他轉身拿起案前的脂粉,避而不答:「碎就碎了吧,我給你弄。」
說罷掰正她下頜,有模有樣地上起了妝。
「大人平日看著也不修容,手藝倒是不生疏,上哪兒練的?」
「斂房。」
雲英聞言皺眉,被他拇指捋平整。
「廷尉監也和縣衙別無二致,大抓大放,先過一便刑再細細審問。不少身子弱的,熬不到問訊便沒了,皮開肉綻,沒個人樣,仵作便收些銀錢給人斂屍時修飾一番。也有橫死的苦主,家裡人想求個全屍,也能給縫得有模有樣。見著幾回,有些意思,就學了點。」
盧湛亦微微瞠目,他聽說裴晏常宿在廷尉監,原來是鑽營這些玩意。
「那等我死了,大人得給我縫好看些。」
下頜被猛地掐了下,一陣生疼。
裴晏擰眉道:「禍害遺千年,我死了你都不會死。」
盧湛看著看著,開始咬著唇,鼓起腮幫子憋笑,憋得腹痛,又怕笑出聲來惹禍上身,只得假裝打呵欠,雙手搓臉,偷偷笑。
雲英看在眼裡,待裴晏弄完,俯身拾起半邊銅鏡看了看,忍不住嫌道:「白得像個鬼,大人這手藝,怕是掙不著錢。」
裴晏輕咳了聲,抬眼看看外邊。
「時辰不早了,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地出門去,盧湛放肆的嗤笑聲隨風飄進來。雲英伸出小指抹了抹唇瓣,指腹蹭下一抹嫣紅,是他方才這般給她抹上的口脂。
案前那兩片碎鏡映出她的臉,一左一右,又笑又顰。
逢場作戲罷了,她該演好些。
莫當了真。
作者的話
末雨
作者
2024-02-10
本來只有個尾氣想早點更的,但仔細一想大過年的怎麼能吃這麼素……修修補補地就晚了一點,大家龍年快樂~~!
第四十二章 變數
酒坊院子裡一排站著七八個娘子,裊裊婷婷,各有顏色。
牙郎眯著眼挨個打量,在雲英面前停下,伸手挑起下巴,左右端詳道:「哪家的娘子?我怎的沒見過?」
「奴家江夏人,上個月剛跟著夫君來的,甚少出門,郎君自然沒見過。」她說著,食指勾了勾牙郎的衣襟,「聽鄭麻子說郎君這兒有好掙錢的買賣,便來試試。」
見這姿態,牙郎瞭然笑笑,卻又狐疑道:「既從了良,怎的還重操舊業了?」
雲英心下暗暗罵了句麻煩,臉上則媚眼相迎,張口就來:「都怪一時色迷了心,貪那公子哥模樣俏,花前月下哄得好聽,騙我家中無妻房,來了才知道肚子都老大了,還是個醋罈子,鬧了幾回便讓我住外頭。每月就那麼三瓜兩棗,還十天半個月都來不了一回,三兩下就完事了,這不……手頭緊,又素得慌,當然得謀些別的路子,郎君說是吧?」
牙郎會意地在她身上捏了一把,笑罵道:「你這騷蹄子,二爺定喜歡。」
街對角的石磨邊上,盧湛正全神貫注地盯著院中人的唇形,一字一句地給裴晏複述,末了不忘笑道:「真是撒謊都不帶臉紅的,那牙郎好像選中她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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