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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驚雷在心間炸開,狂風猛作,將他推入這瘦小身軀,風雨雷電,忽地聲聲入耳。

他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說,阿娘,你不要丟下我。

壓在身上的人影逐一化作血水坍塌,融入身下滂沱的雨水中,墨色被猩紅逼退,紅浪捲起這些亭台樓閣門牆瓦廊,直抵雲端,又猛衝而下,將他淹沒。

腥氣鋪天蓋地,鑽入他身體,胸口翻江倒海,身子隨之搖晃。

裴晏睜開眼,下意識攥住面前正退開的手,赤紅的眼嚇了盧湛一跳,手中瓷瓶掉在床榻上。

「還挺有用……」

盧湛嘟囔了句,他進來時先喊了幾聲,又上手搖晃,裴晏仍睡得跟死豬似的,這才想起雲英給的解酒藥。

裴晏扶額起身,胸口一陣難受,順手撿起瓷瓶。瓶口敞開,臭味直衝鼻腔,還沒靠近便擰緊了眉。

「這什麼東西?」

「雲娘子給的醒酒藥。」

「她人呢?」

「躲起來了。」

裴晏一怔,急忙起身,卻又跌坐回來。他不記得自己是何時睡著的,但醒來頭重腳輕,渾身無力,旋即搭了下脈,心中一沉。

盧湛見裴晏臉色難看,以為他是醉酒難受,便回身倒了杯水來,又將方才遇見雲英之事一一交代。

「我點了好幾處,眼下都忙著救火,大人若難受,多坐一會兒也來得及。」

「她往哪邊去了?」

「東門。」

裴晏沉了口氣,伸手搭在腿傷上用力摁壓,手臂微顫,額前頓時凝出冷汗。劇痛蔓延全身,四肢百骸這才算徹底清醒。

盧湛總算看出情況似乎有些不妙了,他舔舔嘴,小心試探:「大人,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不是。」

裴晏垂眸看了眼手中藥瓶,氣弱聲嘶。

「是我想錯了。」

夜半三更,幾處廢屋莫名走水,還都是離井口較遠的地方,分明有人蓄意縱火。

可早些時候元昊屏退了所有人單獨審問陸三,只讓於世忠進出通傳。眼看於世忠和樓文泰雙雙失蹤,一眾人圍在府外,進退兩難。

直到去劉旭那通傳的人回稟說劉旭也不在房內,徐楨頓感不妙,忙帶著兩個人硬著頭皮入內。

穿過正廳,平日跟在元昊身邊的幾個近衛也不見蹤影。徐楨徑直走入內院,只見臥房房門緊閉,敲了半晌也沒個回應,他悄悄戳開一條縫,往裡窺視,卻正對上一對渾濁的眼。

徐楨忙推開門,身後兩人也頓時嚇得跌坐在地。

於世忠腹部插著一把刀倒在門口,元昊身中多刀倒在劉旭腳邊,血淌了一大片,早已干透。屋內凌亂不堪,似是經了一番爭鬥。

難怪到處不見人,都死到一塊去了。

徐楨只覺頭皮發麻,鎮將與兩個副將一同斃命,其中一人還是天亮就要率軍馳援益州的懷王世子。

這事可瞞不住,此訊抵達京城之日,便是他們這些馬前卒喪命之時。

他正為難著該如何是好,裴晏卻不請自來,道是見城中走水,特來問將軍安。

徐楨如蒙大赦,趕忙殷勤地將此間情形一一稟明,重點強調道:「將軍素來令不虛行,他不讓旁人進來,末將等不敢有違。」

裴晏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這我倒是頭回聽說,與沈縣丞所言截然不同。」

徐楨湊近一步低聲道:「此事說來話長,此間人多口雜,不便詳述。」

他與於世忠同屬軍戶,卻沒有於世忠那麼好命,有個能勾人的阿娘。幸得阿爺曾隨元昊圍戰襄陽,阿爺用命給他換來這參將的位置,一當便是十年,可他也沒在元昊手裡討著多少好。

若能選的話,他倒想跟著尉平遠那些人混個舒坦日子。

只可惜人家看不上他,如今元昊既死,他得快些找個新的靠山,保命為上。

裴晏跨步入內,腿一抬,下盤不穩,身子晃了晃,徐楨趕忙攙扶,賠笑示好,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擠得盧湛都退到了一邊。

裴晏環視一周,乍一看是有過一場硬仗,但多為刀痕,元昊手邊掉著根槊鋒,按落痕反推纏鬥動勢,不太連貫。

他推開元昊的屍身,想看看劉旭的,卻是一愣,回頭盯著徐楨:「你們沒進來過?」

徐楨正忐忑著他方才搜人時剛得罪了裴晏,不知該如何示好,立馬賠笑道:「沒……怕誤了少卿查驗,沒敢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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