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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打算讓秦攸去。他雖與你是同鄉,然年少時因豫州之亂與族人失散,自小在荊州長大,對水戰頗有些經驗。我北朝將士善騎射,大多不識水性,先帝當年南下,也在這上頭吃了不少虧。」

元琅直起身子,目光如炬:「這些人為顧氏所不容,要麼死,要麼另尋明主,這是天賜的良機,亦是雙贏之舉。元暉想用謝光的案子要挾我,最起碼也得等到陛下賓天,時日尚早。」

裴晏默默飲酒,元琅話鋒一轉,又道:「我本來是打算讓你去。」

「秦攸比我合適。你手裡有許多人,都比我合適。」

寒門,只有這一條出路,與那些落草為寇的人一樣,與過去的北族人一樣。

身無退路,才會拼盡全力去爭去搶。

「可我只相信你。」

元琅看著他:「他們依附我,因為他們只能依附我。若我失勢,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拋下我。只有安之……」

他頓了頓,朝裴晏攤開掌心,露出那道舊疤。裴晏垂眸掃了眼自己手背上那道疤的位置,抿唇笑道:「年少衝動,都過去這麼久了。」

元琅收回手。

十多年前劉昭儀難產而亡,宮外圍獵時,王貴嬪之子元桀嘲笑他阿娘是無福之人,註定只能有他這個病秧子。他喪母之痛未過,一時奮起,與元桀相博,他比元桀小,又體弱多病,根本不是元桀的對手,是裴晏救下了他。

裴晏士族子弟,習六藝,射禮堪堪能看,摔跤搏命也比他好不到哪兒去。

他們合二人之力才將元桀扔下高崖,一人留了一處傷。事後,裴晏冷靜地清掃現場,抹去搏鬥痕跡,還讓他握緊自己的手,以身犯險滑向崖下,做出失足墜崖的假象。

他雙手抖顫,使勁將裴晏拉上來,掌心的血與裴晏手上的傷融在一起。

「你那時是聽見他辱我阿娘才挺身而出的,對吧。」

「嗯。」

「那你可知那日我為何會與他拼命?」

裴晏一怔,那時劉昭儀剛歿,他並未多想。

元琅仰頭望著橫樑,雙目失神。

「我阿娘是草原上的雄鷹,是臨盆在即也能單騎衝出重圍送還軍報的巾幗梟雄,她若是男兒,文治武功,絕不會比舅舅差。她就算居後宮,她的寢殿裡放的也是兵書長槍,陛下染上這惡疾後,身子每況愈下,角牴都時常輸給我阿娘。她這樣的人,又不是頭一回生,哪會那麼容易就歿了……」

阿娘素來要強,明珠要最亮的,馬要最快的,她嫁的男人要是天下一人,她的兒子,也得是最優秀的。

可他生來體弱,阿娘看他難掩失望,卻又從未放棄他。

阿娘的肚子越來越大,他怕弟弟出生阿娘便不再看重他了,也怕是個妹妹,阿娘的心愿又得落空。

臨盆那日,他潛入窗邊看著,見侍女嬤嬤進進出出,阿娘咬著牙,一聲都沒叫過。直到孩啼破空,他聽見嬤嬤欣喜地說,是皇子。

他既驚也喜,本想離開,下一瞬,卻聽見阿娘虛弱的聲音叫喚著。

「你們要做什麼?」

那些平日卑躬屈膝的賤種,忽地換了副嘴臉,獰笑著拿著鉸刀靠近阿娘。他們捂著她的嘴,摁住她的手腳,一刀刀剪爛她的身子。

元琅忽地立起身,雙目赤紅,看著裴晏。

「安之,我與你是一樣的。這世上,只有你能明白我想做的事。」

裴晏瞠目無言,雙唇微顫,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手一抖,杯盞掉在地上,徐徐滾向門邊。

第八十章 心誠則靈

春寒料峭,金絲銀珞的帷裳隨著馬車顛簸,桃兒正襟危坐,雙手雙眼都不知該往哪兒擱。

她挑起帷裳向外探頭想找盧湛,卻見穆弘騎著馬迎上來。

「裴娘子有什麼吩咐?」

「沒……沒有。」

桃兒趕緊縮回來。

她不喜歡這個穆弘,總是直勾勾地盯著她,看著就討厭,卻老跟在她這輛馬車旁邊。

但他們此行浩浩蕩蕩,一眼都看不到頭,幾次望出去,一個她認識的人都沒有。

過年時裴晏跟她說,以後不當官了,要去山裡住。她收拾了七八天才把東西都整理好弄上山,結果才住了不到半個月就變卦了。

出門她倒是高興的,以為還像上回從江州回來那樣,可以跟著秦攸他們騎馬,一人捎她一段,有說有笑可好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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