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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臂當車,若有閃失,他們之間就不止是情義兩清,她大概會恨他一輩子。

有人給她權柄,有人護她周全,而他卻只能做到這樣。

他大概是她睡過最沒用的男人,又憑什麼奢望她能拋下旁人跟著他。

一夜未眠,但他還不能安心闔眼去夢裡見他想見卻再也見不到的人。

他看向窗外。

即便將門窗緊閉,也會有些風漏進來。海風鑽入鼻子裡,總帶著咸腥,似在提醒著山間那場即將到來的搏殺。

桃兒在甲板上等了會兒才大著膽子進屋,桌案上的米粥果然紋絲未動,她倒了杯茶送到床榻邊。

「阿爺至少喝口水。」

裴晏接過來抿了一口便遞迴去。桃兒回身去桌案前收拾碗盤,但收著收著就沒了動靜。

裴晏抬眼,見她正望著米粥發呆,便問道:「怎麼了?」

「小時候阿娘總說,穿著盔甲拿著刀的都是壞人,是索命鬼。」

桃兒咬著唇。

她現在是裴娘子了,那些過去不敢抬眼看的官爺見了她,全得恭恭敬敬地揖禮。久而久之,她也沒那麼怕了,甚至是有些得意的。

可她方才在甲板上,遠遠看見秦攸走在最前面,忽然就意識到,那麼好的秦大哥,也是別人的索命鬼,心裡頓時有些堵得慌。

裴晏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桃兒又問道:「娘子夜裡沒來,他們是真的走了?」

「應該是。」

「那就好……」

桃兒這一問,裴晏也生出些擔憂,便讓她去叫盧湛也跟去,定要保證張令姿和那招搖撞騙的假道人無虞。

桃兒卻說:「盧公子昨天夜裡便下船了,一直沒回來。」

裴晏一愣,他特意囑咐盧湛找個隱蔽的地方藏好,夜裡若來了人,待他確認身份後再現身。沒人來,他便也沒留意盧湛的動靜。

桃兒看裴晏臉色驟變,也緊張起來:「盧公子怎麼了?」

他額角緊繃,啞聲道:「沒什麼,你出去吧。」

「哦……」

桃兒走後,裴晏緩緩扶著床沿起身。

他推開窗,波濤無垠,東升旭日照著粼粼水波,灼眼焚心。

元琅身在高位,身不由己,雲娘與他雲泥殊途,終有一別。

盧湛心思單純,滿腦子吃喝,也沒什麼志向……先前幾次異樣他都在心裡按下了,他不曾懷疑,也不想懷疑。

但原來連這樣的赤子都背棄他了嗎?

幾縷金光從枝葉間漏下來,盧湛躺在光點下,腿上一陣劇痛,下意識低吟兩聲。

「好像醒了!」

周遭迅速圍滿了人。

「扶他起來餵點水。」

瑾娘拍了拍玄元子,他一臉不情願:「怎麼又是我?」

「琰兒。」

張令姿也在身後催促,他只好挽著袖子咬牙將盧湛拽起來餵水。

盧湛從坑裡跳出來後,吐了他一身便暈了過去。他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才把這大塊頭拖回洞裡,是腰也疼手也酸。

羽林軍進山搜索,洞口前來過好幾隊人馬,人心惶惶,沒人顧得上照看盧湛,只當他是被糞水臭暈過去。直到過了正午,瑾娘才發現他渾身滾燙。

幾個人合力將盧湛上衣和腿上綁的腰帶脫下來,腿上刀口壓得太久,翻開的皮肉又浸過糞水,紅腫惡臭有些壞死。

但更要緊的是,腰上的箭傷,傷口發黑。

他們來得急,洞裡只有食水和防身的兵刃,沒有藥草也沒有酒。

幾人一合計,便點火燒熱刀子,將那些壞死的皮肉剜去,重新換了乾淨的布條包好,又將他的衣服在洞中冷泉浸濕,不斷擦著身子降溫。

盧湛只覺頭重腳輕,好似泡在酒罈里,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睜開眼。

玄元子正湊在自己跟前,臉上長著六個鼻孔,他忙揉了揉眼睛。

「這是哪兒?」

「閻王殿。」玄元子笑道。

盧湛閉眼不去看他那六個鼻孔,聽聲音也有些嗡,只有鼻子還算靈,方才便是一股烤豚肉的脂香把他徹底從亂七八糟的夢裡撈出來。

但這會兒仔細一嗅,反倒覺得有些臭。

「雲娘子在哪兒?」

「十幾天前就去鄮縣了。」

玄元子掰了半塊餅遞過來,他伸出手,才發現自己光著身子,心脈仿佛停了一瞬,猛地抓向褲腰。<="<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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