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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大人不必擔心,我自小在水邊長大,什麼樣的船,鑿多大的口,多久會沉,我有數。」

「我知道,我只是……」

裴晏望向對岸,桃兒正挽著羅裙,追蜂撲蝶。

「這橋是當年先帝為攻下洛都所建,雖是浮橋,然大軍、輜重都暢行無憂。多年來谷水幾次漲水,橋身都未受損,朝里都說,此橋有先帝龍氣庇佑,固若金湯。自有了這浮橋,對岸的農戶過河趕集就不必繞行數十里……玄元子說得對,上等人吃肉,下等人喝湯,不過沾了貴人的光。」

宋平扮作侍女跟在裴晏身側,裴晏走得慢,他也只能跟著放慢腳步。

「裴大人既有心,待此事了了,大可主持修繕,做個人人稱頌的良臣。」他頓了頓,「又或是懸崖勒馬,回去做個忠臣。」

裴晏垂下眼。

「我已經做不了忠臣了。」

河對岸,桃兒踩上裙邊,臉朝下,扎紮實實地摔了一跤。

裴晏正要快步迎上去,她又自己爬起來,撣去泥漬,左右張望見目之所及都沒有旁人,便不知從哪兒抽出兩根繩,將裙擺左右分開,如褲褶般綁在腿上。

為了好邁步子,裙邊綁得高,腳踝上露出了一小截,看得裴晏眉峰擰成一團:「胡鬧。」

宋平解釋說:「那徐嬤嬤天天管著她,這不許那不許,總拿盧兄弟的前程臉面說事。又是讓她抄女誡,又是挖苦責罵,桃丫頭憋著不與盧兄弟說,也不讓我說。眼下難得出來透口氣,大人可別罵她。」

裴晏一怔,話在喉間哽了好一會兒,嘆道:「或許我該讓她跟你們走的。」

宋平笑道:「女兒家長大了,心裡有了人,若是攔得住,我也就不會在這兒了。」

裴晏唇角微動,心下也說不好是什麼滋味。他愧疚地看著宋平,轉而問道:「謝娘子可還好?是麟兒還是……」

「是個丫頭。」

「取名字了嗎?」

「妙音不讓,說等我回去了再說。」

宋平含笑看著桃兒,他的丫頭也不知將來會許個什麼人家,但有雲娘和陸三看著,倒也放心。唯有妙音……

「她知書識禮,取的名字一定比我好。不過我也列了幾個,都交給關兄弟了,他會看著辦的。」

裴晏過了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說了聲抱歉,宋平也沒再應聲,兩人就這麼過了河。

過了浮橋沒多遠就到寶嚴寺。自外城白馬寺被封禁,城外幾間廟香火都比以往要旺。

桃兒捐了香油,按裴晏的計劃,以求子之名,帶著宋平在寺旁的庵堂靜修。兩處廟宇離得近,雖有高牆隔著,但水脈相通。

寶嚴寺十餘年前曾有游僧失足落井,屍身衝進水道發了脹,庵堂收留的孤幼喝過井水死了數十人。那之後,寶嚴寺和庵堂都棄了這兩口井。以防萬一,還是得提前住進庵堂,確保水道暢通。

待一切安頓妥當,天色已晚,宋平叫住裴晏。

「大人可知道今日在城中一直跟著我們的,不是先前那批人。」

裴晏微怔:「有何不同?」

宋平想了想說:「朝廷與柔然時戰時和,不打仗時,邊民往來互市,彼此都潛伏不少細作,露了餡就得掉腦袋,久不居市井的人很難看出端倪。劉舜能帶回京的親信,沒有不成器的,不然也瞞不過雲娘。同是軍戶,久居洛都的則不然,大人回去時仔細留意便有分曉了。」

裴晏稍作思忖,拱手拜別。

落日熔金,彤雲遮路,孤影盡頭停著金根車。

裴晏稍收拾心情,步入小巷,元琅披著雲紋鶴氅站在側門旁。冬日雖過,但元琅吹不得風,連盛夏都要比旁人多穿兩件衣裳。隨行衛率不知藏在何處,身側只有鍾祺拎著兩個竹簍。

「巷口風大,殿下該先進屋的。」裴晏揖禮道,「反正也沒鎖。」

他邊說邊推開門。

阿娘留下的物件都給了桃兒做嫁妝,屋子裡除了幾身官服幾幅畫,沒什麼值錢的東西。萬法唯心,身外無物,自然也不用再掛什麼鎖。

元琅跟著入內,笑說:「門雖無鎖,防君子不防小人,我豈能做小人?」

鍾祺將手裡的竹簍放下便退了出去。裴晏拿來炭爐生火煮茶,順手挑開蓋,裡頭是幾條醃好的魚脯。<="<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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