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過裴晏以後,來顯陽殿請見的人也多了不少,大抵都是為了邙山之事,說來說去無外乎山脈一動,恐繞先祖。
元琮知曉阿羅是劉舜碰不得的死穴,他允不允又如何?無外乎是把他死了以後才打的得起來仗提前到現在罷了。
元琅謀算有餘,勇武不足,他還是希望劉舜能在他走後,再護著元琅幾年。故而數日前,劉舜奏請讓他親臨邙山祭天,他稍加思索便允了。
可日子剛定下來,西郊便出了事。
「據說舅父親自將人押去了太尉府斬首,又罰了劉旭二十軍棍,事情才勉強擱在那兒了,說是待明月治好了再算。」
元琮挑起眼帘:「他真殺了蕭紹?」
元琅頷首道:「屍身當場就大卸八塊餵了狗。」
元琮哼笑一聲:「障眼法,他哪裡捨得。」
元琅微微抿唇:「陛下的意思是,舅父找人作替?可那日許多人都看著的。」
「昔日征戰時,個個都是忠臣良將,不分你我,你看如今呢?但蕭紹不是,這麼多年了,他還是和當初在黑戈壁上一樣。」
元琮默了會兒,抬手搭著元琅的肩勉力站起身。
「一柄只有自己使得了的利刃,換作是我,也斷然捨不得。更何況劉舜……」
他望向殿外,鶯飛草長,春色明艷,正是狩獵的好時候。
元琅半天沒等到後文,輕輕喚了聲:「阿爺?」
元琮收回飛遠的神思,恍惚笑著接道:「是個長情的蠢貨。」
待元琅回到書房,曹敦正好回來,稟說蕭紹確實已離開洛都。
「屬下不敢跟近了,看著像是朝雍州方向去的。」
元琅思忖片刻,猜想應該是借道雍州回懷朔了。
屏去旁人,鍾祺上前恭維:「恭喜殿下,此乃天賜良機。」
元琅嘴角難掩笑意。他這隻黃雀蟄伏籌謀多年,眼看著螳螂展臂,近半月都憂心百密一疏,沒睡過一夜踏實覺,蕭紹就是他最拿不準的變數。沒死雖有些可惜,但只要祭天那日不跟著劉舜進地宮就行。
「鄭照去穆堅那兒看過了?」
「去過了,說是神魂失守,需得靜心調養。」鍾祺轉眸一忖,又道,「明年的婚期恐怕得延後了。若是驚癇未愈,又有了身孕,想來太尉也不願再送黑髮人。臣看裴詹事近來氣色欠佳,殿下可要先去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元琅欣然起身,走到門邊,又折返回來。
「我看王驤三天兩頭去安之那兒喝茶,他大概已經知道了。」他垂下眼帘,「還是待事情有了眉目再說吧。」
鍾祺心下為主子叫屈。歲前太子去裴晏家時,他雖守在外頭,但他知道,太子是去求和的。那之後,兩人看似如常,但連他都看得出裴晏人在魂不在,連下棋,都時常忘了落子。
太子明里不提,但每每裴晏走後,會讓他再喚那小倌來。
君為天,臣為地。
太子能做到這個地步,實屬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可那人不僅不感君恩深厚,竟還有恃無恐地拿喬,實在荒謬。
他想了想,又道:「臣聽盧衛率說他夫人過幾日要去城外寶嚴寺小住,裴詹事府上沒人伺候,平素都是盧夫人給送吃食。盧夫人若去齋戒,裴詹事興許又得去四通市住了。」
鍾祺說完抬眸暗瞟,元琅果然斂了笑意,過了會兒,轉身道:「更衣。」
鍾祺抿起唇:「是。」
城郊艷陽高照,裴晏與桃兒和宋平前往寶嚴寺。
盧湛住在西陽門旁,緊鄰內城。裴晏頭一日宿在廨宇,卯時內城一開便去接桃兒。辰時去了西市採買,為掩人耳目,每家鋪子都進,什麼都買,零零總總置了兩大車,將宋平制迷藥所需的東西留在行囊里,其餘添頭則打發其他侍女送回家。
出城又走了近一個時辰才到谷水浮橋。
「垂釣時我試過幾回,船底鑿小口,沉得太慢,萬一車馬勉強過得去,雲娘跟著儀仗進了宮,便再無機會。可若鑿大了,去時就發現橋身有異,祭禮很可能會取消,劉舜的計劃落空,雲娘對他來說也就沒用了……」
裴晏頓了頓,看向腳底湍流。
洛都附近雖駐有羽林虎賁軍各數營,但內外城中仍以直屬天子的宗子軍為主。劉舜雖能把人帶進宮,卻也很難神不知鬼不覺地換人,故而才會在朝會上請天子出城祭天。
天子不良於行,出城必是乘車,有車輿作掩,真的去,假的回。
他才想出這個將計就計的法子,只要歸程時浮橋毀了,天色已晚,備船需時,他只要奏請移駕寶嚴寺暫住……雲娘答應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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