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英沒應他,雙手順著那凸起的背脊一點點往上揉摁骨節,晏晏笑道:「我就說那死斷袖靠不住吧。自己坐上了皇位,倒連口吃的都捨不得給你了,瘦這麼多。」
裴晏鬆開她,小心翼翼地捧著她易過容的臉,生怕壓壞了刮破了。
「你嗓子這般低沉,就算瞞得過府上這些宮裡來的,也瞞不過同你一道從太尉府過來的。趁著正堂那些來賀宴的還沒走,你換身衣裳混進他們帶來那些侍從里……」
雲英打斷他:「剛還說要人伺候的,我走了,你想誰伺候你?」
「雲娘!」裴晏壓低聲,雙眼通紅,「過了今晚,就走不了了。」
她推開他:「我既然回來了,就沒打算要走。」
雲英走到浴桶旁,俯身蘸了些熱水,雙手順著髮際抹下一點皮面,四指扯住邊緣一點點撕下來扔在地上。
「我最討厭別人做我的主,要死要活,我自己說了算。與其經年累月的守活寡,還得想方設法地打聽你死了沒有,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水光映上微紅的臉,好似個羞赧的新婦。
洗去殘餘的油膏,她才回身重新牽起他,兩副冰冷的身子漸漸貼緊。
「你說要跟我成親的,不作數了是不是?」
「不是……」
她望著他笑,踮起腳去吻他,熱淚順流而下,滑入唇瓣,順著口舌咽進彼此身體裡。
待一口氣絞盡,她又勾著唇角,伸手撫去他眼底殘餘的水光,取笑道:「人家話本里講,新婦嬌怯,頭一回在男人面前脫個精光,一時又急又臊,蛾眉輕蹙,盈盈欲滴。這一哭啊,勾得那通紅滾燙的玉龍又更……」
裴晏猛地擰了一下她腰身,將那些不堪入耳的葷話斷去,雲英抿嘴笑了笑,一口氣沉下去,提起來時忍不住岔了聲,眼底也泛起了水光。
她用力咬唇忍了會兒,顰著眉,拼命擠出個笑來,接著方才的話說:「你也不是頭一回了,裝什麼清白?」
話音一落,眼角的水珠子也不爭氣地落下來。她迅速抹乾淨,擠著笑想繼續說,卻再也說不出什麼來,眼淚如潰堤,一發不可收。
她將頭埋進他懷裡。
「你給我記著……只有我能扔下你,你不許推開我,也不許死在我前頭。」
裴晏一時聲嘶難言,只能抱著她。
她也抱著他,貼在他胸口,澹然含笑:「生生死死,非物非我。人也不是活得久就快活了,我這輩子什麼都有了,我沒什麼遺憾的。」
她牽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
「但你不許死在我前頭,就當是你騙我該遭的報應。你要是食言,我這輩子,下輩子……永遠都會是那鐵鉤上的肉渣子,半斗糠都換不來的碎骨頭。」
裴晏擰起眉:「哪有起誓咒自己的?」
「誰叫你不信菩薩,你起了誓也沒用。但我信,我就要這樣,你不想我落進狗肚子裡,你就答應我。」
裴晏垂眸望著她,摸了會兒,勉笑著點點頭。
「我答應你。」
驚雷駭電齊墜,九霄暴雨傾盆,檐下鸂鶒相擁。
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潺潺春水順著溝壑沒入深塘,風雨掩住了喘息,蓋過了傷痛,在他們相交的每一處翻湧滿溢。
待雨勢漸收,屋外也漸漸靜下來,暴雨來得雖急,卻下了許久,寰宇間儘是水霧濕氣,細嗅又裹著些淡淡的腥膻。
雲英倚在裴晏懷裡,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
但這片刻的寧靜很快起了波瀾,屋外有人踏著積水款款而來。
「裴詹事。」
裴晏聽出是鍾祺的聲音,可未時迎客,鍾祺並沒有來。他撿起散落的衣物給雲英披上,定了定神才問:「鍾常侍是何時來的?我怎麼沒見到你。」
「裴詹事忙著照拂佳人,自然見不到。」鍾祺笑了笑,「陛下請裴詹事移步正堂。」
裴晏眉間一緊,雲英握緊他的手。
天還沒有亮,蜉蝣的命數卻已到了盡頭。
裴晏一時沒應聲,鍾祺似笑非笑地又說道:「裡頭這位娘子還請留在這兒,等候陛下發落。」
少頃,裴晏走出浴堂,鍾祺躬身施禮時,眼尾瞟過門後,身子僵了一瞬,很快恢復如常。
「裴詹事請。」
鍾祺手一揮,一旁候著的幾名宗子軍立即站到了浴堂門外。
暴雨雖停,但濃雲未散,天昏地暗,無星無月。
越靠近正堂,越能聞見黏膩濕氣間那令人作嘔的腥膻。直至穿過最後一道牆,一顆血肉模糊的頭顱擋在了路中間。
裴晏瞠目駐足,鍾祺一腳將那顆頭踢開:「裴詹事,莫讓陛下等久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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