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耕耘低頭,見她眸中盈盈一月,忍不住用下巴輕輕戳了一下她的眉心,「那日你與桃深的話,我都聽到了。能夠知道三弟鍾情之人是嚴家女公子,又設計他被捕的,只能是知情者。桃深不會,只能是你這隻小狐狸。」
譚芷汀吐了一下舌,「你怪我嗎?」
韓耕耘沒有立刻回答,揚起馬鞭令馬兒飛奔了起來。譚芷汀的頭一次次撞進他胸口。
她小心翼翼又問了一次:「夫君,你生我的氣嗎?」
「不,」韓耕耘將韁繩在臂上環了四五圈,用手按住譚芷汀的小腹,將她抱得更實一些,才讓黑馬飛馳起來,「三弟做錯了事,該罰。娘子知錯能改,該賞。」
譚芷汀把臉埋在他懷裡,又搓又蹭,並發出啊嗚啊嗚的聲音,「夫君,你要賞我什麼?」
「賞你一輩子的月,一輩子的酒,一輩子的好夫君,可好?」
「嘻嘻,夫君,你真是又乖又聰明!」
韓耕耘沉了一口氣,臉上的淡笑逐漸凝住。
今夜,他想做一個好丈夫,也想做一個能夠維護住弟弟的好大哥。
但,他真的能夠做到嗎?
三人剛跨過秦州地界,兩人共乘過的馬便發出長嘯,口吐白沫,摔倒在地。馬險些將韓耕耘壓在身下,多虧了黃氏出手,拉了他一把。
一夜狂奔,跑死了一匹馬,才趕到了秦州折衝府前。
大湯共有六百一十八府折衝府,遍布天下十五道,是州府地方上最末梢的兵府,有徵調兵士、儲備軍資及保護一方民眾的職責。
銀月落下,天邊泛起魚白肚,秦州地界上人跡寥寥。
折衝府外立著身著鎧甲的兵士,怒目瞪視三人。韓耕耘取下腰間的魚袋,拿出證明官身的魚符,正想上前交給兵士。
「傻夫君,截人哪用得著報官身,生怕他們不知道夫君是誰嗎?」譚芷汀用袖包住了他捏著魚符的手,對他嫣然一笑,「讓我來。」
譚芷汀走到前面,「你們告訴裴修業,有個熟人要見他,」
兵士將長矛對準譚芷汀,「哪裡來的瘋女人,敢直呼裴都尉的名諱!」
譚芷汀並不惱,朝著府內大喊,「裴修業,給姑奶奶我滾出來!」
譚芷汀喊了一會兒,門開了,走出來個修長魁梧的年輕將士,一身白鱗盔甲,頭戴紅纓冠,神情漠然蕭索。
裴修業肅目環視,目光落下譚芷汀臉上,突然愣了一下,露出尷尬之色,「譚……譚娘子!」
「正是我。我有事吩咐你。」譚芷汀挽過韓耕耘的手,將他牽進折衝府,悄聲對他道,「這個裴隉是我阿耶的義子,從小對我言聽計從,可謂是我家最最忠心的——走狗。」
秦州折衝府都尉裴隉黑著臉,緩慢拖著步子跟在後面,「譚娘子,我都聽到了。」
譚芷汀轉頭,「聽到了又如何,我說的有錯嗎?」
裴隉連連擺手,推起笑,「沒錯,我就是狗!汪!汪!」
韓耕耘狐疑看了裴隉一眼。
這一眼恰好被譚芷汀捕捉到,她突然站定,轉過身去,「不對,裴修業,你以後不准再裝狗了。我的小狗有人了。」
譚芷汀將他的手臂往下拔了拔,用臉蹭著,「是不是,夫君?」
裴隉微眯雙眼,一絲笑掛上嘴角,「譚娘子說我是什麼,我就是什麼。」
韓耕耘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仍是用餘光打量裴隉。他這個人眼下壓抑著某種情感,像是寒涼徹骨的殺意,也像是久經人世的恨意,雖然表面裝得很明朗,卻總是在不易察覺處,露出不屑的表情。
就算是戰場上殺慣了人,也不該如此。
李鵝的身上就沒有這種令人不爽的氣息。
「裴修業,我要見黑貓!」譚芷汀道。
裴隉連緣由也不問,就將三人帶到了府內的牢房。
張霽並沒有被關在牢房,而是被綁在了受審的木架上,披頭散髮,渾身是血,就連牢里來人也沒能讓他抬起頭,神智已是不清。
有那麼一瞬,韓耕耘不敢再夸前一步。記憶里的三弟永遠是爽朗的少年郎,何時有過這樣的面貌。
他們在審問張霽?如果僅僅只是為了嚴遲遲之事,本不該如此。他們究竟想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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