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芷汀憋了一路,終於決定暫且按下對裴隉的怨恨,開口問:「京城到底出了何事?」
裴隉夾緊馬腹,讓馬匹小心翼翼沿著一條排污溝渠跑,眼睛時刻在觀察路上的人,生怕遇上巡夜的武侯排查身份,「等出了京城,我再告訴小姐。」
有一種說不出的焦灼氣息潛進夜裡,再辨裴隉抿唇緊張的神情,譚芷汀猜測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極為重大的事。
京城實行宵禁,坊門到了晚上必是關閉的。譚芷汀正在想裴隉要用什麼方法矇混過關,卻發現前方路盡頭的坊門大開,他們未接受任何盤查,就直接出了醴泉房。
馬匹一路向北狂奔,看樣子是要從京城北門芳林門出去。越接近芳林門,像裴隉這樣身著鎧甲的將領就越多,他們混入這群人中,竟無人對他們進行盤問。
這實在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芳林門大開,一隊隊舉著火把身著鎧甲的軍士列隊前行,將芳林門照得亮如白晝。他們身下這匹小馬如逆流而上的小魚,逆著人群大大方方就從城門下走了出來。
眼看京城就要被他們甩在身後,譚芷汀大喊:「停下!」
「小姐,很快就能出城門了,你再忍耐一下!」裴隉並沒有停下馬,反而加快了馬的速度。
「裴修業,給我停下!」
譚芷汀的叫喊引來了進城兵士的側目,其中一個將領樣子的人提著長刀,攔住兩人。
「喂,你們兩個停下,有魚符嗎?」
裴隉停馬,從懷中取出巴掌大小的銅製魚符。將領走過來,拿起手中另半截魚符,兩人一起伸手,魚頭與魚尾咬合,嚴絲合縫。
「走吧,別在這裡吵吵鬧鬧!」將領臉上露出不耐煩之色,揮手讓二人離開。
裴隉口中喝了一聲,驅使馬匹,在那將領狐疑的注視下,穩穩噹噹地跨出了京城芳林門。
馬兒又順著官道跑了起來,停在路邊一個長亭,裴隉終於鬆開了韁繩,向譚芷汀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譚芷汀滑下馬,回望了一眼京城。從芳林門始,一直到皇宮禁內,一條火龍正在翻騰遊動,那是兵士們手中點燃的火把,龍頭鋸角處正是他兄長所居的太極殿。
譚芷汀突然明白了裴隉不願告訴她的原因。
遠處太極殿正在經歷一場改天換地的宮變,而她的兄長及母親,正身處這場譁變中心,隨時可能已經殞命。
裴隉望著譚芷汀黑沉的面,慢慢道:「昌隆公主反了,今夜之後,太極宮的主人將是她李月令。」
譚芷汀的眼角熱熱的,眼看就要涌下淚來,她快速抹了一把淚,啞然問:「我阿耶吶?」
裴隉目色沉沉,「家主在青海也起兵了,以清君側的名義。但李月令已將你父母的事公之於世,號令各地折衝府起兵勤王。」
裴隉掉轉馬頭,「小姐,我就送你到這,你在這亭子裡歇一歇,明日一早該有人來接你。」裴隉說完,深深望了譚芷汀一眼,拉緊韁繩,朝著火光沖天的京城跑去。
待裴隉走遠了,譚芷汀緩緩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膝蓋,無聲哭了起來,她哽咽自言:「笨蛋夫君,你在哪,我好想你。」
第92章 九州之主8
今夜, 京城必定大亂。
這樣的亂是必然的,昌隆公主李月令逼宮奪位,京城的各方勢力都在夜霧遮掩下角逐, 無聲的殺戮自血色的禁內蔓延開來,遲早會點燃京城一百零八坊,令京城徹底淪為籠罩在血色下的一座孤城。
然而, 京城的亂是韓耕耘希望的, 他要抓緊這短暫的亂, 帶著八百死士進入城中。
五日前, 出入芳林門所需的魚符圖紙早就由裴隉傳到臨淄王李勛手中。三名能工巧匠趕製了一日一夜,終於仿出了一枚假魚符。假魚符巧奪天工,就算是設計魚符之人也辨不出真假。
韓耕耘騎在馬上, 壓低身子, 如風一般掠過京城城郭。在他身後,跟著一隊戴胄穿甲的兵士,如幾百支破風而過的玄箭在關道上呼嘯而過,向著不遠處的芳林門壓去。
韓耕耘的懷裡安靜地臥著那枚魚符, 如滾燙的烙鐵,灼著他的胸口。這一步棋極險, 入城, 奪府, 布局, 殺人, 任何一個環節出錯, 他都將隨這些死士折舍在京城, 成為壘起李月令皇帝寶座的一方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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