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適已經對面首的說辭無所謂了,她決心練就一張比硯台都硬的臉皮,眼下沒有什麼是比保命更重要的。
「你這是做什麼?」看著薛適從懷裡拿出個面具戴在臉上,江岑許微微一愣。
薛適笑著指了指臉上的仙鶴面具:「臣想著殿下寫字時或許有不一樣的視線,便想戴上面具經歷和殿下相同的視角,也能更好教導殿下。」
薛適坐在江岑許身旁,耐心道:「習字之前,先要端正姿勢。若是坐著,椅子的高度應與膝蓋差不多平齊,要保證兩腳踏穩地面,不會懸空虛浮。如果是站立……」薛適站起身,示範道,「兩腳張開應與肩同寬,上身要微前傾些,腰背挺直,腹部微收。」
江岑許雖看著一臉不感興趣的樣子,但卻做得很好。薛適這才接著往下教道:「然後是執筆的姿勢。殿下你看,我們要用五指的這些部位發力……」
薛適沒想到江岑許悟性這麼高,只說一遍就已做得極為標準,如此看來很有可能通過昭景帝的查驗。薛適雖放心不少,但進度這麼快,眼下就該念自己寫的那首詩了……
薛適最後看了下江岑許的坐姿和她握筆的姿勢,見都沒問題後,輕輕開口。
」
華妝為誰卸,羅帳為誰掀。
揮袖解衣帶,疊影纏幕簾。
香汗拂柳腰,回身情顛倒。
紅梅落玉榻,共枕相擁眠。」
這般香艷的詩句,被薛適溫和舒緩的聲音娓娓說著,不經意間添上了幾分纏綿與柔情。
江岑許微微側身,想要看看薛適的神色,卻見她輕抿著唇畔,只專注地看著自己筆下的字跡,淺淺的梨渦像是釀酒的月亮,似乎頗為欣喜的模樣。
察覺到江岑許的視線,薛適回眸看她,視線相交間,她笑著握住江岑許的手:「殿下,你放鬆點。」平日系在額上的白色髮帶此刻被她纏在手間,以避免「男女」直接相觸,保持禮節。
她彎了彎眼,梨渦里的月亮轉而落在那雙如水的眼眸之中,江岑許聽到身邊的人輕聲問道:「殿下喜歡這樣的方式嗎?」
「尚可。」
「薛待詔如此用心,便用此詩再譜首曲子吧,本宮剛好聽膩了以前的,換了這個好讓人學了夜夜彈唱。」
愛養面首,夜夜作樂的荒唐公主理應如此。薛適卻一個失神脫口問道:「殿下……真的喜歡嗎?」
「莫非薛待詔還有其它更有趣的法子?」
「……沒有,殿下喜歡就好,臣也就放心了。」
因著一連數日薛適都是在崇文館和宣微殿兩邊跑,午間回到翰林院整理典籍時,便不小心趴在桌上睡著了。
長久無夢好眠,這個午後,薛適卻久違地做了個夢。
她夢到再次和宣凝郡主踏入游目院,穿過歌舞喧聲的迴廊,越往深處,歌舞聲越小,直到走至盡頭,刀劍碰撞的練武聲氣勢昂揚。而身著宮裝戴著千葉蓮面具的女子淡然坐於其間,見她過來,勾了勾手:「不知怎地,本宮這字怎麼寫也寫不好。」
她很疑惑。因為那女子明明姿勢端正,筆起筆落間看似生疏,實則頗有章法,怎會寫不好。但她還是走過去,握著女子的手同她一起書寫。她看見女子應是養尊處優的手上卻有老繭若隱若現,突然之間筆身橫空化作女子手中緊握的利刃,直戳她的心口。
女子站起身,裙擺一瞬綻開大片大片的千葉蓮,那般耀眼的金色,像是大明宮也遮不住的日暉。
女子狠狠拔出插在她心口的利刃,一字一頓緩緩開口:「薛待詔,你說……你知道了什麼?」
……
「薛待詔?小表舅!」
薛適醒來時,感覺自己像是被從水裡撈了上來。她渾身是汗,江抒見她這副樣子忙擔憂地問:「是做噩夢了嗎?怎麼嚇成這樣。」
薛適搖了搖頭:「四皇子找我有什麼事嗎?」
見薛適神色間似乎並未異樣,江抒才開口:「奚公公送我的鸚鵡昨日死了。明明我答應過奚公公要好好照顧阿畫,但他還是死了。」江抒難過地長嘆一口氣,「小表舅,你能不能幫我給奚公公寫一封信表示歉意吶?你也知道,奚公公畢竟是父皇最信任的貼身宦官,與我們這些皇子相處過密,怕傳出不好的猜疑,便不能用我自己的字跡寫了。」
江抒雖身為皇子,但性情卻很單純。薛適每次去蓬萊殿見明皇后,都會聽皇后笑著說,抒兒哪日哪日偷偷背著皇上養了只小貓,還每天給小貓背《資治政要》;哪日哪日又調皮地把廚房的魚給放生了;又或者哪日哪日特意溜出宮,只為去西市買些有趣的玩意逗她開心……
薛適聽了江抒的話後也放鬆不少:「好,四皇子放心。」
照例去蓬萊殿給明皇后送些經書,說起此事來,皇后的嘴角也是難掩笑意。
「奚公公真是有心了。那鳥還是皇上賞的,好像是波斯進貢。」明皇后回憶著,「不過奚公公對鳥啊粉塵什麼的都過敏,春日尤甚,只好送給了抒兒。」
兩人又聊了些其它,明皇后再三囑咐薛適萬事小心,尤其這代筆的名聲在宮中愈甚,行事還是低調為好,薛適一一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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