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文昌一向平靜的神色也在蹙眉橫目間漸漸撕扯出裂痕。
「這樣說來,十五年前死的極有可能是真正的五公主,而太子假扮成五公主活了下來。
我原本以為,先帝在遺詔上寫明將皇位傳給江岑許,只因她是許皇后的女兒。如今看來,倒像是先帝早就知道真相,所以才放心將皇位傳給所謂的『五公主』。」
當年,他雖讓人毒害太子將其偽裝成病逝,卻未縱火。所謂的殿中意外走水,應是活下來的太子自己使出的把戲。不僅能讓他難以確認屍身,無法知曉死去之人的身份,又能以毀容為由戴上面具,至此金蟬脫殼,徹底成為五公主立於世間。
明文昌沒想到,自己活了這麼多年,竟早早就被一個七歲小兒矇騙了去。直到這七歲小兒長大後,甚至接連換了兩重身份,才叫他反過來察覺。
不過……
「修兒,你也無需擔心。」明文昌慢慢舒展眉宇,又恢復了平日的鎮靜模樣,「即便他是前太子,但現在根本無人能夠證明他的身份。
所以,他只能是平襄王。
至於你說的歌舞戲,不管平襄王的目的何在,你現在最需做的,是加緊去趟揚州,細細檢查當年殺害二皇子的所有細節,萬不可粗心遺漏任何細微之處,一經發現速速彌補。
如此,即便平襄王對此事再心知肚明,但若是拿不出證據,他無論想要如何裝神弄鬼,也難以將你定罪,不過是自我出氣、唬唬人罷了。」
既然雙方都清楚彼此做過的事,那就看看誰能站到最後,手握難以辯言的確鑿證據,將一切擺到明面,碾壓得對方再不能喘息反抗,將所有真相,抖落到天下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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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宰相府出來,明修頓覺輕鬆不少,也不像先前那般惴惴不安了。
是他把情況想得太糟,眼下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心中只覺分外踏實。
恰好元正給假七日,從臘月二十八一直休到正月初四,他可以趁此去趟揚州。
此行明修將能想到的所有細節都進行了詳盡的檢查,不夠周密的地方又更進一步地做了偽造填補,比如當時去揚州擬定的假身份、所住客棧的登記名簿、去往見南山的路線……
確保萬無一失後,才放心回京。
正月初五,照常上朝。
江抒先是向眾朝臣道了幾句新歲問候,然後看向與明文昌一同站在最前的江執,略顯急切道:「聽聞平襄王已掌握了充分證據,能夠證明當年殺害瑾王之人並非寂暉公主,而是另有其人。故,朕今日特在朝上問明,有愛卿們看著,也更能助朕徹底了結此事。」
此話一出,滿朝譁然。
雖然早在明修夫人的生辰宴,那出意有所指的歌舞戲已經引得眾人對五公主殺害二皇子之事議論紛紛、浮想聯翩,但誰也無法僅憑歌舞戲中,伶人惟妙惟肖地闡明近似出自五公主之口的冤言,就斷定五公主並非殺害二皇子之人。
只是,讓眾人更加沒有想到的是,不過元正假日才過,這場歌舞戲就成了真,相關證據竟掌握在平襄王手中,還這麼快就傳到了皇上跟前。
明文昌和明修亦是始料未及。
明文昌不動聲色開口,自然而然的模樣,好似只是隨口提出心中疑惑般:「平襄王真是勤勉篤行,浩氣凜然。回京不過數日,竟就關注到了寂暉公主生前殺害瑾王之事,令老夫佩服。」
江執挑了挑眉,未等開口,江抒先一步道:「是朕的意思。
平襄王剛回京,就對小五因薛待詔偽造遺詔被送去關塞和親一事仗義執言。而朕此前一直讓刑部派人去揚州徹查小五殺害二哥一案,各個都說就是小五所為,但所謂的服飾、面具一樣,皆可被人偽裝再嫁禍給小五,這樣的證據並不算充分,不是嗎?而朕亦不信小五會做出這樣的事。
許是小五生前風評太差,讓大家都對她心存偏見,所以朕才想請平襄王去調查此事。平襄王從未在京城待過,又心懷正義,應能為朕查出殺害二哥的真兇。
若非小五所為,萬不可讓小五在為大益和平付出性命之後,還要背上殺人的污名。
而朕,總要給死去的皇兄和皇妹各自一個公道。」
江抒這番話舍了二皇子和五公主的名號,直接以兄妹稱呼,足見比起自己至高無上的皇位,他更看重親情。
明文昌立即稱是,他低著頭,忽然意識到這個曾被他逼著登上皇位、厭惡權力爭鬥的外孫,已經不知不覺地成長為他未曾想到的模樣。
他不再是肆無忌憚的主導一方,在他未留意到的地方,這個外孫已經瞞著他重用了自己看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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