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這次得了機會,幾家的婦人都頗是重視,先時已經在家中叮囑過幾日,親自見了,知道嫡支不是單純為了找幾個孩子陪著小世子玩兒,是真的與小世子一道上課,感激之情越發真摯。
一方是心存感激,一方是單純把自己看成幼兒園園長兼家長,明棠此前還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交流之時頗感新奇。雙方都沒存著什麼別樣心思,氣氛自然也就越發和樂。
家長會麼,話題自然是孩子們,在座的都是每日裡時時照看著家中小輩的,多的是趣事可以交談,一時就聽廳中笑語不斷。
眼見著幾人說笑,明棠悄悄起身,隨聞荷到廳外略站了一站,說了幾句話,安排了午間的膳食,轉回廳中,撿了偏些的位置坐了,卻見個容長臉的婦人起身,片刻間已到了自己跟前。
明棠往日裡代裴夫人與族中人交際,來往的多是各家長輩,與同齡的婦人交往不多,對眼前這人卻是有印象的。她是裴澤新同學裴楊的母親石氏,此次是與她婆婆一道來的,方才並不見怎麼說話。
石氏想也知道自己的舉動略有些突兀,端端正正行了禮,口稱「嬸娘」,又認真道了謝,見明棠稍稍一怔後扶她起身,便也在明棠身邊坐了,猶豫幾息,低聲道:「前兒遇著一樁奇事,侄媳待要略過不理,卻覺得實在放不下,嬸娘出身名門,如今又與夫人一道當家,見識比侄媳寬廣了不止多少層。今日好容易有了機會,嬸娘只當是聽個故事吧。」
便低聲絮絮說來。
明棠這些日子為給裴澤選同學,對這些人家裡都細細做過背景調查,知道裴楊一家素來風評不錯,都說這是一家子正經人。今日她親眼所見,石氏衣飾簡薄卻整潔,在公府待客的花廳神色亦是自如,只是話不多,可見是個謹慎人。
謹慎人猶豫之後說出的話,明棠自然不會忽視,當下多了幾分鄭重,擰眉細細聽了,心中卻是微訝:雖是小事,細琢磨之下,能牽連出的事可不小。
石氏說完之後便是眉梢一松,略帶幾分羞赧:「嬸娘勿怪,事是小事,侄媳只是略覺得有幾分不妥,擾了嬸娘的清靜了。」
「你能想著把這樣的事說與我聽,正是我們親戚間的情份,便是再小的事,我高興還來不及,再沒有『擾了清靜』這樣的說法。只是你這話可不許再往旁處說去,畢竟涉及族中長輩,若傳出去,並不好聽。」
見明棠語氣真摯,並不因人微而嫌言輕,石氏心中微松,也露出個寬慰的笑意。心道怪不得這位嬸娘入了裴家門之後再無一人詬病她為人處世的,便是有人背後說些酸話,也不過把那不能生育一條拿出來翻來覆去的說,旁的再說不出什麼。
也不想想,若是裴夫人與裴世子在意這個,焉能讓她入門?
換句話說,能讓這二位不在意生育這一條,這位嬸娘必有其過人之處。如今親眼所見,可不就應了這一條?
想著,她朝明棠一笑,低聲道:「嬸娘放心,侄媳省的。」若不是瞧著塘二老爺家幾次三番與這位嬸娘不睦,這位嬸娘也真就不許塘二老爺家裡的孫子進府給小世子伴讀,她也不敢就這樣在她面前說人家的閒話,畢竟是與主支關係最近的一支呢,稍有不慎,便要吃掛落。
明棠將石氏的話暗暗記在心上,想著等散了後尋人去暗中盯一盯。裴塘家中管家與楚王府的管事有來往這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能算小,端看這來往之間究竟是為了何事了。
當世之人看重宗族,裴塘到底是當代定國公的弟弟,裴鉞血緣上的親二叔,若是真摻和進了大事之中,裴鉞幾個是再不能扯得清的。
心中念頭紛雜,明棠面上半分也不顯露,只與眼前的石氏說些閒話,倒讓石氏又在心中暗贊了幾句「嬸娘好定力」。
長輩們有長輩們的交際,小輩們也自有自己的相處之道。裴澤先前已是知道以後會有人與自己一道上課,坐在位置上老老實實待了一會兒,等窗外沒了竊竊私語的聲音,知道是祖母她們離開了,立時就恢復了好奇的本性。
小小學堂里人數擴充了四倍,裴澤坐在前面,先生面前不好光明正大扭頭去看,便悄悄摸摸轉動著視線,打量著身邊的人,卻恰好與之對上視線,不由自主便露出個大大的笑容。
他身旁的恰好便是較她年長兩歲的裴楊,見裴澤友善,繃得緊緊的面上也鬆快了許多,流露出幾分笑意,點頭低聲道:「澤叔叔好,小侄裴楊。」
定國公嫡脈近些年子嗣不豐,裴澤亦算是父母的老來得子,因而年紀雖小,輩分卻高,卻還是頭一回真正遇到與自己同齡的小輩。聽旁邊的裴楊稱呼他為「叔叔」,登時一呆,指了指自己:「你叫我叔叔?」
裴楊認真點點頭,板著手指一板一眼:「澤叔叔與我父親一樣,都是水字輩,我是父親的兒子,當然該稱呼您『叔叔』。」
裴澤往常所見,「叔叔」這個詞指代的最鮮明的形象自然便是裴鉞,卻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被人這樣稱呼。回想裴鉞尋常對待自己時的模樣,立時有了長輩的自覺,忍不住悄悄端正了坐姿,十分莊重、沉穩地點點頭:「嗯,要好好聽陸先生講課,長大了,為長輩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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