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寒風凌冽,營中旗幟隨風漫捲,戰鬥過後,士卒們坐在篝火旁飲著大碗的酒,裴鈞甲冑仍未離身,聽著親衛們帶著讚許地評價裴鉞今日的表現,朗笑出聲,隨後重重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什麼都沒說,轉身席地而坐,與士卒們舉碗共飲。
而也正是裴鈞當時的表現讓裴鉞徹底對兄長明明可以留在京城,卻仍要常駐邊關的行為釋懷。
明棠非是親歷者,也只能通過裴鉞的轉述獲知當時的情景,自然也便能輕易判斷出裴鉞話中蘊含的情感,猶豫著問道:「你似乎並不遺憾兄長常年在外?」
提起那時的情景,裴鉞有釋然,有懷念,卻看不出遺憾。
裴鉞點點頭,舉目環顧一周,拉著她在坐榻上坐下,輕聲道:「你大約也知道一些我們家中的事。」
明棠點點頭,裴家在京都豪門重,嫡支一向算少的,家裡的事也不多,她當日決意嫁過來,自然不可能對裴家之事一無所知。只是定然不可能有裴鉞知道得清楚就是了。
裴鉞大約早已決定從頭說起,也不去問明棠知道的是哪些部分,只輕聲道:「母親當日嫁入裴家家門,兩人也算是公府侯門,門當戶對,祖父祖母又一向喜歡母親,初時大約也有過一段琴瑟和鳴的日子。兄長就是在這時候降生的。以母親對待阿澤的模樣,你大約能想見當日她初為人母,對兄長有多疼愛。據家中老人所說,家中其餘人對兄長的疼愛又要更甚十倍。」
原來你們家疼孩子是一脈相傳......更甚十倍,明棠真有些無法想像。
前兒裴夫人剛把浴佛節時許給裴澤的一荷包金佛豆兌現了,足金足兩,裴澤興沖衝去接時險些沒捧住,旋即就開始拿金佛豆扔著玩兒。那天他身邊跟著的奶娘侍女等人不知多提了多少心,生怕一個沒看住,讓他丟了佛豆,或是更嚴重些,吞一個下去。
不過,以此開篇,又親眼所見裴鉞與定國公關係有多僵硬,明棠早已被壓下的好奇心重又翻騰而上,總不能長子還是疼寵非凡,次子卻是如同仇寇吧。
裴鉞已陷入了回憶中,繼續道:「好景不長,兄長五歲那年,他從府外帶回來一個女子,十分寵愛。祖父祖母多番訓斥也不改他心意。待那女子懷有身孕後,更是鬧得府中不成樣子,更是衝撞了那時身懷有孕的母親。」
「府中不安穩,母親那段時日本就多思多慮,我的二哥或是二姐就沒有保住。外祖母去得早,母親本就性情強硬,向來眼中揉不得沙子,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帶著陪房強闖了他的院落,把那自知犯了錯的女子拖出來杖斃。」
話至此處,都是京城中早就流傳過的八卦,明棠此前已有所耳聞,更知道裴夫人因這件事一直被一些人私下詬病性子太過傲慢,此時坐在裴鉞身旁,卻是不由道:「母親實在堅強,倒是兄長,當時恐怕心下十分惶惑。」
那女子既懷有身孕,當時的情形定然不是強闖二字就能帶過的,便是為此訓斥過定國公的老國公老夫人,恐怕也不會樂見裴夫人對那女子下殺手,十有八九提過等那孩子降世再做處置。裴夫人還沉浸在喪子之痛中,身體或許還沒康復,立時就能硬頂著壓力把這件事辦成了,這之後的小二十年還能住著靜華堂,安穩地當著定國公府的家,明棠越想越覺得她了不起。
而裴鈞,作為獨,之前還是京城模範家庭,一夜之間父母翻臉,搞出這樣的大事,就算當時年紀不大,興許不記事,怕也要受到一些影響的。
裴鉞點點頭:「母親的確非常人。」興許也不知該用怎樣的話語來形容了,裴鉞只好維持著語調的平靜,淡淡道,「那日過後,母親與他便再未同過房,後來母親調養好了身子,想再要一個孩子作伴,請他去了幾日,便有了我。至於兄長,幼時家中一切和睦,因而與我不同,對他很有幾分孺慕之情,後來他常年留在邊城,多半也有不想親見家中如此的緣故在。」
請他去了幾日...明棠這才解了心中疑惑:怪不得以裴夫人和定國公的夫妻關係,在那件事之後竟然還能再養育二胎...原來是這麼回事。
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去父留子?
這事便是放到後世也稱不上常見,裴夫人竟然早在二十餘年前就已經做出來了,怪不得裴鉞說話時語氣這麼奇怪...
但...明棠不由追問:「你是如何得知的?」按理來說,作為家中小輩,想查一些家裡早年的事,難度不算太大,但涉及當事人主觀的想法,這又不一樣了。
總不能是裴鉞去問了林媽媽吧?跟了裴夫人一輩子,的確有可能知道裴夫人那段時間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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