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想到此處,就聽得有人提及定國公,他不由凝神細聽片刻,隨即愕然:這話說得再委婉,也擋不住話里的意思是定國公畢竟年事已高,現如今也早已不理世事,不如讓他趁早讓爵給兒子,再給嫡長孫封一個世子。聽聞裴鉞對他這兄長的遺腹子向來看重,早些給了世子位,也能表示一下朝廷對裴鉞的安撫與看重。
一向為人方正的刑部章尚書突然說出這樣的話,效果可算是震驚了一圈人。他畢竟跟明尚書是親家,跟裴鉞也算是拐彎抹角的能扯上些關係,說出這種話,對錢尚書來說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但最讓他暗自搖頭的還是居然沒有人立即提出反對。
難不成大家就真的這麼想給裴鉞封賞加滿?
好在關鍵時刻,還是皇帝穩得住,到底沒有同意章尚書的提議:「裴鉞畢竟還年輕,這歲數襲了爵,聽著跟平白漲了一輩似的,不妥。歷來封妻蔭子,他母親和妻子自有誥命,不需再加封賞,倒是他那個小侄子一向是當兒子養的,蔭到他身上也說得過去。還有榆林的封賞,你們回頭拿個章程過來我看看。」
這時節信息交流再不便利,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的戰報一到,幾乎是內閣集議剛散不久,京中消息靈通的人家就得知了邊關大勝的消息,此戰首功在裴鉞的事更是被不少人暗暗點明。
明尚書自然得知女兒擔心,因戰報都已送到了,不日裴鉞就將進京獻俘,派人來送消息時便著意說得詳細了些,明棠得了消息,卻是一陣愕然,幾乎立刻制止那人再說,起身帶著他去尋了裴夫人。
明棠鮮少有這樣焦急外露的神態,何況身後還跟了個陌生的男子,又是一路往內宅去,一路上路過的侍女們避讓之餘都有些愕然,不由猜測是出了什麼事。
裴夫人一瞬就猜到怕是有裴鉞的消息,見明棠雖然焦急,但是並無憂慮,才放下心,和明棠坐在一處,聽來人慢慢複述明尚書的話。
兩人此前便已擔心過邊關戰事再起,裴鉞身臨前線,刀槍無眼之下可能受到傷害,卻因鞭長莫及,除了隔段時間使人往西安走一趟之外沒有其他事可做。而半月前兩人還曾收到過裴鉞的家書,信中口吻一如往常,現下回想,恐怕他那時就已在作戰之中,或者有了交戰的計劃,不過是為了讓兩人安心。
兩人此時聽著聽著,想到裴鉞的上一封家書,不由對視一眼,裴夫人竟有些惱了:「他便這麼不放心我們,自己孤身在外,還要費心安撫我們?」
然而到底是已經過去的事,裴夫人也只好輕輕嘆一口氣,心中對次子的疼惜之情更甚,見兒媳明棠亦是面無喜色,握了握她的手,問那人道:「信報上可有提及裴世子有無受傷?」
他稍一回想,確認明尚書的確沒提過有關的內容,搖搖頭,在兩人期待的目光中回道:「沒有提及。不過老爺說了,陛下要辦獻俘儀式,世子那裡戰事收尾後恐怕就會啟程回京,最晚也不會超過一個月就要回京城了。」
兩人不由同時長長鬆了口氣,喜色漸漸漫了上來,明棠竟不自覺雙手合十,念了個佛,笑容止不住地洋溢在眉梢眼角,偏頭與裴夫人商量:「母親,改日我們去紅螺寺還願吧?」
雖說她那天抽出來的不算什麼好簽,但這不是還有抽出了上上籤的裴夫人和裴澤嗎?再者說,明棠一向心情好的時候就忍不住想花點錢,如今牽掛了整整半年多的事總算暫時有了結局,又很快要迎來回京的裴鉞,明棠現下的心情簡直是狂風中的風箏,若沒有線牽著,早就飛遠了。
裴夫人想到要迎來出征後平安歸來的孩子,亦是心情激盪,聽明棠如此說,先是連連點頭,見送信的人還沒走,強自抑制住失態,抹了把臉,笑道:「那日見你情緒平靜,我還道你不大信這些,所以沒什麼反應呢,原來是在這裡等著。」
明棠不禁赧然,挽了裴夫人手臂,低聲道:「不怕母親笑話,我是知道阿鉞不僅無事,還立下功勞,不日就將回來,心裡實在太高興了,不找個由頭宣洩一下,怕按捺不住心情。」
裴夫人不禁莞爾,仔細思索,卻也覺得有同樣感受——實在有過一次心碎的經歷,又憂心了這麼久,如今只要知道孩子平安,心中情緒便如同潮水一般,若不宣洩出去,裴夫人的確覺得有些難耐。
翌日二人同去紅螺寺,拜過藥師佛,還願時,明棠看著裴夫人出手的數額,不禁一笑:看來母親雖然表面上穩重非凡,只有一點點失態,心裡卻也是激動得很,這數目比她這個打定主意今天多捐點錢的還要多了。
看著兩筆堪稱巨額的香油錢,知客僧人圓法摸了摸圓圓的後腦勺,笑得臉上皺紋爬了滿面,好歹他還記得要端著僧人不沾世俗的風範,輕咳一聲後,深深一禮,鄭重承諾會用這筆錢為藥師佛重塑金身。只在兩人臨走時,又端出了滿滿一托盤各色開過光的物件兒讓兩人任意挑選。
目送著這兩位一看就是喜不自禁、腳步輕快的貴夫人離去的身影,圓法回身,招手把不知何時跟在了後面的淨塵叫過來,隨手摸了摸這孩子的頭,頗覺手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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