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能為朕徹底解決嗎?」
「平心而論,草民不能。」周稚寧搖頭。
南北問題歸根結底是資源問題,只要是有人,資源就一定會有偏差,哪怕是現代,也不敢說完全的南北平等,更何況是古代了。
皇帝冷笑一聲:「周稚寧,你是真不怕死嗎?」
「草民當然怕,但草民也不會胡說八道。」周稚寧重新叩首,「陛下可看過天秤?南北就好似這天秤的一端,當地理、人口、經濟、貿易等等都如同籌碼一般放上這兩端的時候,這個天秤就會出現自然的傾斜,無人能使其全然持平。而草民所能做的,就是讓現在這杆出現極端落差的天秤,回歸到正常的落差中來。」
皇帝緊皺眉頭,一言不發,似是在思考。
半晌,皇帝才緩緩開口問:「那你認為什麼才這杆天秤不至於徹底失衡的關鍵?」
「經濟。」
「如何做?」
「一為南北借河運往來,二為北方可與外族通商,三為斷絕改戶籍之事,讓北方人才休養生息,固本培元。」
皇帝又開始緊皺眉頭了,但他並不是認為周稚寧說的沒理,反而是覺得周稚寧說的很有道理。
只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皇帝道:「其餘不談,就拿斷絕改戶籍一事來說,其中利益牽扯何止上千?正如久病難醫,流膿之口,無法下刀。」
「積跬步以至千里,積小流以成江河。」周稚寧垂眸,「若是覺得剜膿過於痛楚,便一刀不下。那將來,區區蟲蟻也能導致危房之災。況且陛下可知如今替人改換戶籍者,光是收受孝敬,一年就能得二十萬雪花銀,足以沖抵一省收入。若這些銀兩皆歸於國庫,陛下何愁國庫不豐?」
「什麼?!二十萬兩?!」皇帝臉色刷一下變了,「每年各省總是上摺子給朕哭窮,年年徵稅年年欠,朕倒還以為他們是朕窮。沒想到光是戶籍,這些人都私吞了二十萬兩。那在朕瞧不見的地方,他們私吞的是不是更多?!」
明朝正一品的官員一年的銀子都才百兩,若要攢夠二十萬兩,都得幾十年不吃不喝才行。
國庫就是大明的根本,錢就是皇帝的命根子。二十萬兩沒了,皇帝差點氣得砍人。
「陛下一日不剜去這塊流膿,那麼這塊流膿就會越變越大,最後潰爛全身。那二十萬也會變成四十萬、八十萬,再等到百姓再無油脂油膏可供這些人搜刮的時候,便是——」周稚寧一頓,未把話全部說明白。
但皇帝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周稚寧是什麼意思。
當一個國家的財富都無法滿足那些人的時候,那他們接下來貪圖的,就該是他這屁股底下坐著的龍榻了!
皇帝閉上眼睛,深深地嘆了口氣:「朕明白該怎麼做了。」說完,皇帝看向跪在殿下的周稚寧,「周稚寧,你確實是個聰明人。」
周稚寧搖搖頭:「草民其實也不聰明,因為草民向陛下隱瞞了一件事情,如今正要坦白。」
聽到這話,皇帝並不驚訝,甚至一笑,看向周稚寧,「這也就是說,就算朕不遣魏閒去叫你,你也要自請入宮覲見?朕這麼一叫,只是誤打誤撞成全了你?」
周稚寧抿了下唇,然後深深下拜:「陛下聖明。」
「好。」
皇帝點點頭,眼裡閃過一絲滿意,但面上,他還是故作威脅似地說:「朕早前曾經聽說過一個書生,寫了很多文章罵世,在朕的臣子裡面簡直是臭名昭著的存在。朕一直在想這個人會是誰?方才在殿上,朕還在想張峰雪倒是有點兒像。但是當看見你當眾指出南北問題的時候,朕才知道朕怕是認錯了人。張峰雪雖有才華,但到底還是缺了點銳氣。如要寫出將朕、朝廷和上下百位臣子,罵得狗血淋頭的文章,沒有這點銳氣是做不到的。」
「但是——」皇帝的話有了轉折,「在你坦白之前,朕要提醒你一聲。」皇帝眯著眼睛,身體略微前傾,帶著十足的壓迫感和威懾力,可他的聲音卻又有著故意的誘惑和威脅,「這個書生罵朕,罵朕的臣子,還罵朕的江山。所以朕要找她可不是行賞,而是賜死。但只要無人承認,那朕當然也可以當作無事發生,繼續該干什麼干什麼。所以現在,你還要繼續坦白嗎?」
周稚寧頓了一頓,繼而道:「草民明白陛下的意思,但因為草民的隱瞞,有人藉此生事,城內書齋久久不能安寧。所以為百姓想,草民理應承認。」
言罷,周稚寧起身行大禮再拜,當額頭再度磕上冰涼地磚的一瞬,她清脆的聲音也高聲迴響在了這個偌大的養心殿。
「陛下,草民便是平江笑笑生。」
話音落下,卻有哐當一聲自身後傳來,像是誰因為過於吃驚而摔了手上器皿。
皇帝抬頭一看,就指著一旁的小太監道:「還不快將趙大人的玉笏拾起來,小心摔壞了。」
趙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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