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謝元清天未亮便起身,穿戴官服入宮上朝,散朝時已是巳時。他又回府換上……
謝元清天未亮便起身, 穿戴官服入宮上朝,散朝時已是巳時。他又回府換上一身甲冑,趕去京郊駐軍處練兵。
方至軍營大門處, 已能看出這一處駐軍軍紀渙散。衛兵們許是嫌天氣太熱,並未穿戴盔甲,僅著一身單衣,領口處的扣子還解開了, 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 露出一大截顯然沒怎麼挨過曬的蒼白皮膚。
兩名衛兵均在陰涼處席地而坐, 你一言我一語地漫天閒侃,手邊還放著水壺。從他們滿身的熏人酒氣來判斷, 水壺中裝著的大概並不是水。
一雙烏皮靴停在二人面前,他們抬頭望去, 只見一位身著金甲的少年將軍正垂眼凝視著他們,面色陰沉得嚇人。
「你們這裡官職最高的是誰?叫他出來見本將軍。」
來人明顯身份不低, 兩名衛兵卻毫無敬畏之色。京郊駐軍早已是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 此前也來過幾位想整治軍風的武將, 均是雄心勃勃而至,垂頭喪氣而歸。
這兩人心知肚明, 從前的整頓沒人成功過,往後也絕不會有人能實現。
法不責眾, 只要軍中沒有一個人願意聽他號令,什麼軍令都無法推行下去。在這一方面,這一處駐軍倒可以說是團結一心。
二人對視一眼, 仿佛已預料到這名少年將軍的結局, 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他們並不動彈,仍舊一副懶懶散散的模樣, 漫不經心地詢問道:「你又是什麼人?」
謝元清出身優渥,向來是天之驕子,從未被人這般輕慢過,一時只覺得心頭火起。但眼下情形不好發作,只得強行按下怒意,扯下腰間令牌舉到他們眼前:「驃騎大將軍謝元清,奉陛下旨意,暫轄京郊駐軍。」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謝將軍,失敬失敬。」衛兵眯起眼瞥了瞥令牌,嘴裡口口聲聲說著「失敬」,面上卻仍舊沒什麼敬意。「我們統領身體抱恙,今日不在,謝將軍還是改日再來吧。」
區區兩個衛兵,也敢給他吃閉門羹!
謝元清冷冷掃過他們,眸光愈沉,抬腿向營中邁去。那兩人竟沒阻攔他,漠不關心地任由他往裡去了。
他早知曉京郊駐軍腐朽散漫,無論是隊列站得七歪八扭,還是槍法使得一塌糊塗,他都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卻不曾料到,現實情況竟比他預想的還要差得多。
現下已近午間,校場上卻空空蕩蕩,無人操練。箭靶早已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其上纏繞的麻繩也斷了,已然鬆散得不成型了。架上的兵器無人打理,日曬雨淋,業已鏽跡斑斑。
他隨手拿起一把長槍,還未來得及揮舞,鏽蝕的槍尖便掉落在地,骨碌碌地滾出去兩圈。槍上的紅纓褪成了灰色,糾在一起纏成死結。
顯而易見,這一校場已閒置多年,許久不曾使用過了。
馬廄飼養的戰馬瘦弱不堪,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見肋骨的形狀;皮毛乾枯泛黃,又許久未曾梳理,鬃毛已打了結,精神更是萎靡不振。
食槽中湧上來一股腥臭味,應該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刷洗過了。從食物殘渣來判斷,他們用於餵養戰馬的並非草料,而是吃剩的殘羹冷炙。
營中的將士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或賭骰,或飲酒。還有不少將士夜裡喝多了宿醉,現下正在帳中酣睡。
謝元清的眉頭越蹙越緊。
他所領謝家軍素來兵強馬壯驍勇無匹,南征北戰罕有敗績。這些功績並非憑空得來,而是日復一日的辛勤汗水換來的。
他謝家軍的將士,在校場上跑完圈,天色才剛剛放亮;夜半軍鼓聲響,不過幾息時間便已整整齊齊集結完畢。
他們的兵器永遠鋥光瓦亮,打磨得鋒利無比,只待在戰場上刺穿敵人的身體;戰馬高大健壯,訓練得極為聽令,在刀光劍影中亦能無畏衝鋒。
至于禁酒禁賭等軍令,更是一力貫徹,無人敢犯。
而這些京郊駐軍,簡直是辱沒了軍隊的聲名!
「傳令兵何在?」
謝元清揚聲喝問,近處的幾個士兵掀起眼帘瞥了他一眼,轉瞬又收回目光,繼續方才的交談。
他怒意上涌,劍眉倒豎,逕自執起鼓槌,狠狠地敲擊在軍鼓之上。
可任憑他敲得鼓聲震天,也沒有人肯挪動一下。將士們皺起眉頭,面上帶了幾分被吵到的不耐。
「軍鼓聲響,軍士集結,這是你們入伍時便該知曉的規矩!」謝元清神色凜然,振聲高呼。「不聽令者,軍法處置!」
這樣的威脅毫無用處,營中軍士顯然都明白這一點。要處以軍法,首先得有執行刑罰的人,只要沒人聽他的命令,這軍法便也形同虛設——他謝元清再本事,總不能把謝家軍調回來對他們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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