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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姜闌恍然,毫不猶豫道,「那我稍候便動身去尋景曈。」

「你……答應了?」鄭氏微微一怔。她還以為要費好一番唇舌,沒料到姜闌竟這般爽快。

「正如母親所說,我們是一家人,自然應當互幫互助。」姜闌點了點頭,補充道,「說起來,我倒也有一件事,想請父親應允。」

「什麼事?」姜振海問道,「你且說來聽聽。」

「是關於我小娘的事。」姜闌垂下眼眸,輕聲道來,「小娘臨死前曾許下一個遺願,我想替她實現。」

鄭氏渾身一僵,面上故意做出的慈愛之色有些維持不住。她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林靜姝那個狐媚子。

她懷仕友時,夫君在外跑商,她獨自一人支撐著揚州的家業;生產時又遭遇難產,險些連性命都交代出去了。結果還沒等出月子,那個姓林的賤女人就大著肚子進了她姜家的門。

她看著姜闌眉眼低垂的柔順模樣,心中愈發堵著一口氣。又露出這副弱柳扶風、我見猶憐的狐媚樣子,跟她那天生賤骨的小娘簡直是如出一轍!

饒是她心裡如何氣憤,現下畢竟有求於姜闌,卻也不好發作。

只聽姜振海詢問:「你小娘的遺願,可是有關她的身後事?」

他嘆了口氣,又補充道:「當年你小娘下葬,確實有些倉促。但那時家中的情形你也知曉,養著你們四個孩子,實在是沒有餘錢風光大葬。不過若是她有此一願,如今倒也不妨補辦一場。」

他倒會找理由,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姜闌心下冷笑。

姜振海真當她不記得了不成?他有錢出去喝花酒,卻只買了張草蓆,將她小娘草草一裹,埋進了墳中。

與他爭辯無益,姜闌只道:「小娘所求並非此事。」

姜振海想到了什麼,沉下臉色問道:「她總不能是想入我姜家的宗祠吧?即便我有心厚待於她,她畢竟只是個妾,這可不合祖宗的禮法規矩。」

「父親多慮了,我所請之事恰恰與此相反。」姜闌道,「我想替小娘求得一紙放妾書,扶她的棺槨回餘杭。」

「你說什麼?」姜振海驚道,「你小娘的遺願怎會是這個?」

「確是小娘親口所言。」姜闌道。

鄭氏並未看到事情的全貌,姜闌卻從小娘的隻言片語中,還原出了當年的真相。

那一年,姜振海行商至餘杭,結識了當地鄉紳之女林靜姝。他年輕時候頗有一副好相貌,又極擅巧言令色,哄得林家小姐獻身於他。

二人珠胎暗結,林靜姝不得不向父母坦白此事,言明要嫁與姜振海。

林老爺子大怒,欲迫使女兒喝下落子湯,與姓姜這廝斷絕往來。林靜姝卻執意不肯,同姜振海私奔回了揚州,這才發現這人竟已有家室。

入門那一日,她哭紅了眼,敬茶時又被主母將熱茶故意打翻到身上,燙傷了一大片。她疼得渾身發抖,仍舊強撐著執完了妾禮。

而這,僅僅是她噩夢的開始。

姜闌已記不清,小娘究竟流過多少次眼淚——她好像總是在哭。被欺侮打罵時哭,挨凍受餓時哭,忍受病痛時哭;有時候什麼也沒有發生,她突然就又垂下淚來。

哭著哭著,小娘的眼睛越來越糟了,身子也越來越差了。

在奄奄一息的時刻,小娘攥著她的手,眼淚從那無神的雙目中不斷地滾落下來。

小娘似乎將她錯認成了誰,沖她哭著喊道:「爹,娘……女兒後悔了……女兒想回家……」

哭著,哭著,小娘就不哭了。小娘的眼還大大地睜著,手還緊緊地抓著她,身體卻一點一點地冷下去了。

她抬起手,緩緩闔上小娘的雙眼,輕聲承諾:「小娘,我一定帶你回家。」

……

「這不可能,你小娘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嫁進我們姜家。」姜振海仍不相信她的話,「你不要胡鬧,攪得她在九泉之下還不得安寧。」

姜闌抬眼看著這個罪魁禍首,只覺分外諷刺。他害了小娘一生,竟還絲毫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處;聽他話中之意,好似讓小娘進門倒成了他莫大的恩賜。

「父親信也好,不信也罷,我的請求就是如此。」姜闌定定地道,「我拿到放妾書,立馬就去官署向景曈求情。」

「你倒威脅上你老子了?」姜振海有些惱怒,但眼下情形,又由不得他不答應。他怒極反笑,連聲道。「好、好、好,放妾書是吧?我寫給你!你一意孤行,以後到了九泉之下,自己同你小娘交代去!拿紙筆來!」

紙筆早已備好了,蒹葭去書房取了過來,將其奉與姜振海。

姜振海振筆疾書,龍飛鳳舞地寫完了。簽字畫押後,他將墨跡未乾的紙拍到了姜闌面前:「現下你滿意了?」

姜闌垂眸瀏覽一遍,確認無誤,便勾了勾唇角,向二人道:「多謝父親母親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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