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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空青點了點頭,往後雖再沒提起過此事,那柄長刀卻也從沒見他離過身。

姜闌一圈一圈地解開外頭纏繞的布條,這柄長刀便一點一點地展露在她眼前。

最先露出來的是雕著夔龍紋的刀環。沈空青不喜明亮之色,故而她選用了暗金色。

往下是淺雕回紋的刀柄,刀柄的大小恰恰適合他握持。

而後是刀格,因他練刀時劃傷過手指,護手處特地做了加寬。

最後是雕刻著蟠螭紋的黑色刀鞘,已被炸得有些變形了。

她種種精心設計,只想著這柄長刀能更趁他的手一些,能在危機重重的千手閣多幫上他一些。

不料最終,竟只剩下了這把刀。

姜闌握住了刀柄,也許是她的手太過冰涼,她竟覺得所觸碰之處是熱的,好似還帶著他掌心的餘溫。

她一使力,將手中的長刀拔出。扭曲的刀鞘束縛了刀身,拔刀時略有滯澀,並未如往常一般發出清脆的嗡鳴。

她垂下眼眸,望著雪亮的刀身上映出的自己模糊的臉。

「屬下怕這刀鏽了,自作主張將刀上的血跡拭淨了。」趙天冬解釋道。

「你倒是有心。」姜闌歸刀入鞘,語氣聽上去無甚波瀾。但她眼眶已紅了,那雙秋水眸中再沒有了平日裡的瀲灩水光,唯餘一片死寂。「那些仇家怎麼樣了?」

「靠里的都炸成了殘肢肉末,外圍的有幾個活下來了。屬下已將他們盡數剿滅,為沈護法復了仇。」

「我知道了,」姜闌用力地閉了閉眼,吩咐道,「你退下吧。」

「是,屬下告退。」趙天冬應下,又行過一禮。他離開花廳,腳步聲漸漸遠了。

終於撐到他離開,姜闌好似被卸去了所有力氣,抱著長刀跌坐在椅上。

蒹葭進來時,被她這副模樣嚇了一跳:「姑娘,您……」

「我沒事。」姜闌的聲音喑啞得厲害。

她抱在懷中那把刀,蒹葭看著眼熟,像是沈老闆的。

蒹葭不敢多問,只是稟道:「您方才吩咐備車,如今馬車已備好了。」

「不必了,」姜闌道,「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蒹葭依言退下,卻並不敢走遠,就在花廳外頭守著。她低聲向白露囑咐道:「姑娘狀況不對,你速去官署稟告大人。」

白露點了點頭,正要離去,卻聽得花廳內傳來姜闌的聲音:

「站住。」

她只得停住了腳步。

「你們大人公務繁忙,別去擾他。我真的沒什麼事,只是需要……緩一緩。」

今歲天寒,穀物的收成不大好。顧景曈與戶部尚書談過了減稅及賑災等事宜,剛送走了他,仲明又來稟道:「大人,兵部的杜尚書已在東廳候著了,要與您商議糧草軍備之事。」

這是在為與北狄的那一戰做準備。

按理說,今年是荒年,本不應發動戰事;但這災荒乃是由霜凍所導致的。

寒冷的秋冬,對於靠遊牧為生的北狄的危害,遠勝於以種植為主、國庫中尚有屯糧的大盛。故而每到天寒之年,北狄為求生存,一定會南下進攻。

無論如何,今年這場仗都一定會打起來,還不如做好準備,主動出擊。

顧景曈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忽地問道:「現下是什麼時辰了?」

「快到申時了。」仲明答道。

「阿闌還沒過來?」

「姜公子之事,大人不是早就打點好了嗎?哪裡用得著姑娘當真上門求一回情。」

刑部侍郎是謝元清的人,他已托這位謝將軍打過了招呼,將姜仕友押後再審。

如今怕機密泄露,姜仕友只能先在牢中受些委屈。待北邊的仗打完,到時再說明被竊取的布防圖是假的,他自然就能被從輕發落了。

仲明猜測道:「想必是姑娘心裡清楚,大人已將一切安排妥當,所以就不跑這一趟了。」

顧景曈眉心微凝:「這不像是她的作風……」

「姑娘在府中,若是有事,想必蒹葭她們早已差人來報了。」

話雖如此,顧景曈卻仍舊難以放心。他出言吩咐:「備車,我回府一趟。」

「杜尚書那邊……」

「叫他明日再來。」

日頭一點一點西斜,花窗的影子從窗下漸漸移到姜闌腳邊。

季秋將逝,日光看著仍舊耀眼,卻早沒什麼溫度了,冷冷地落在她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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