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大人哪裡不知道青哥兒的用意,每每魏秀才一來到府上,他總是藉故來送茶水。
他這張老臉都快被丟盡了!
可想到夫人的囑託還有自個兒的私心,到底還是撐起笑意:「我這個小哥兒被他娘嬌養慣了,做事莽撞,讓二位見笑了。」
又對一旁的僕從道:「屋子裡的茶不夠熱,用青哥兒帶來的給魏秀才和其小兄弟續茶。」
這聞大人家的小哥兒一跑進屋子,魏渝記憶里那股熟悉的水粉香味忽然就對上了。
他恍然心想原來不是聞大人好水粉,是這位哥兒身上的香氣?這香氣的確好聞,就是忒過濃郁,他總覺得就這麼一會兒,自個兒身上也染上了香氣。
不過小哥兒好胭脂水粉倒也正常。
愣神的功夫倒茶的僕從已走到魏承桌前,剛要倒茶就見魏承手掌虛遮茶盞,淡聲道:「不必續茶。」
這話一出,聞青哥兒用力絞著帕子,面上可見一閃而過的失落,連話都未說扭頭就跑出書房。
聞大人像是沒見著這一幕般低頭飲茶,倒是那老管事極有眼色:「魏小掌柜隨我來,湯大爺在偏院暖閣做事。」
魏渝臨走瞧一眼兄長,見兄長沉眸頷首,他便也穩妥跟著老管事離去。
人一走,屋子空了大半。
「魏承,你來。」
聞大人捋著鬍鬚起身:「本官作了首詩,你文采斐然,師承商老顏公,替本官增補幾個字如何?」
書案上的薄薄宣紙落了首七言詩,上頭墨跡未乾,可見是才作不久。
魏承細細品讀過才道:「大人托物取喻,心系黎民百姓,句仗工整,平仄相協,魏承認為無可增補。」
聞大人聽後舒心不少,撣撣宣紙:「你既這樣說,那本官大可放心將此詩忝列集|薄當中了。」
他又拍拍魏承肩膀,「官府這三年廣泛印刷你所撰農書,幽州蒙州兩地數鎮百村的田稅年年增持,這地方稅銀一多,也讓本官能大力防備災荒,故而本官開春便得以進京面聖述職。」
魏承忙拱手道:「恭喜大人。」
各地官員無詔不得擅離職守,幽州又偏遠,每隔六年才有資格覲見聖上,聞大人明年初春就能進京述職,想來也是近年來政績斐然。
「本官能有此機遇,自然離不開魏學子的圖譜農書,你想讓本官怎麼謝你?儘管說來。」
魏承神色淡然:「大人能有此機遇也是大人多年兢兢業業,清廉為民,魏承不敢邀功。」
聞大人端起茶水,覷瞥魏承神色,卻沒看到此子表露出一絲欣喜或是虛偽。
「你當年連中小三元,又為母守孝三年,鳳陽鎮縣令多年在歲計集|薄中贊你是大孝子,聽說你當年不吃不喝為亡母守靈數日,實在是孝感動天。當今聖上可是最憐孝子……」
聞大人話只說一半,面上笑著,眼神卻充滿審視和琢磨,「三年孝期已過,待你八月秋闈考過,可有成親生子的打算?」
「沒有。」
魏承目光平靜:「學子不喜女子,不喜夫郎,今生絕無娶妻生子的打算。」
聞大人被他這驚世駭俗的話震了震,半晌才氣道:「魏承,你是聰明人,想來早已猜到本官有擇你為婿的心思,現在只要本官一句話就能讓你在聖上面前留下姓名,從此以後平步青雲,扶搖直上!是,你學問深,可那又有什麼用?我當年學問不比你差,我甚險些入了翰林,可最後還是被下放到幽州,你要知道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學問深的人!四殿兩閣門生無數,哪一個沒有狀元之才?哪一個不是京城貴子!你弟弟就是再通經商,再會做生意,十年之內他能替你在京中買下一處千兩金的宅子?你眼下若是入了聖顏,賞賜名利紛至沓來,何必入仕後還在偏苦之地蹉跎時光!糊塗!」
「大人在幽州做府丞十八年有餘,飲冰復食櫱,清氣滿乾坤,今朝得以見聖顏,所依託的正是這些年的精政清廉,一心為民。」
魏承垂頭拱手,清冷謙卑道:「大人一直是學子的榜樣。」
聞大人被他這句話說得心中五味雜陳,末了閉眼嘆息一聲:「魏承啊,本官真是不知道該說你油鹽不進還是恃才狂妄了。」
另一邊,魏渝正跟著老管事繞過抄手遊廊,踏過垂花門便來到一處假山暖閣。
「魏小掌柜稍坐,湯大爺就來。」
「多謝帶路。」
魏渝打量下暖閣,沒忍住摩挲兩下手臂,這聞大人到底是真清廉還是假清廉?怎麼冬日裡炭火也不捨得多燒?
他忽然耳朵一動,聽到什麼後垂眸一笑,端著茶水自飲,渾當作什麼都沒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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