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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隱約覺得若說歡喜,他與罐罐怕是又要像那日午時那般不歡而散;可若說不歡喜,罐罐定會追問為什麼不歡喜,到那時他又該如何說?

罐罐心竅未開,他絕不能引導他做任何事。

半晌,他輕聲道,「為何這樣問?」

「這幾日我都在想這事,若哥哥真與旁人成親,做旁人的夫,做旁人的父,我心裡是不歡喜的!」

魏渝坦坦蕩蕩道:「我承認自己依賴哥哥,可這種依賴不是幼時那般想獨占哥哥的照顧,這種依賴隨著年歲增長愈發讓我覺得陌生,還讓我變得無法理智,像是那日我明知道哥哥與聞少爺什麼事情都沒有,我卻還對哥哥口不擇言;那渙哥兒只隨口說一句「難道以後承哥還要給你一家三口蓋被子?」我一聽又慌又燥竟出言沖了渙哥兒!自打那日我從福昭寺回來後哥哥就變了,我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兒,哥哥,你才高八斗,你博覽群書,你能否替我解惑?」

魏承何其敏銳聰慧,聽著魏渝一句一句剖白,哪裡還不明白他的困惑。

讓他夜不能寐,愧疚不甘的多年心事,眼下只需要他一句引導就能徹底撥開雲霧見月明。

「罐罐,你聽哥哥說。」

魏承竭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哥哥可以替你解惑,但不是現在。」

「秋後你將一路南下,這大康盛世的秀麗河山,壯麗恢宏皆在你心你眼,若你在領略天高海闊,交往諸多友人,見識世俗百態之後還有此困惑,哥哥再為你解惑也不遲。」

「只要你回首,我就在你身後。」

「哥哥。」

魏渝的心口忽然傳來陣陣刺痛,他雙手掩面,熱淚順著指縫流淌:「可是我的心忽然很難過。」

「人生在世間,聚散亦暫時。」

魏承輕輕撫摸他頭,強忍平靜地說:「還記得陳爺爺曾經教你寫過的家書嗎?」

「記得。」

魏渝低泣道:「長兄大人侍右,愚弟魏渝頓首稟……」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當年他太過年幼,不識愁滋味更不懂離別,猶記得他懵懂天真問兄長什麼書值得那麼多銀錢,兄長只笑著說他以後就知道了。

如今他終於知曉家書是如何擔得起千金。

兄長又輕聲道:「京城與江南運河有三千五百八十八里,順風而下,乘船也就要走上四十五日,若是快馬要走上兩月有餘,待我在京城安穩下來,就尋法子與你寫信……」

聽著這些話,魏渝淚眼輕顫,哥哥將這些記得這般清楚,想來是日日夜夜都在心中盤算著。

第154章

次日一大清早, 魏渝親自帶著僕從打掃布置東廂房。

昨夜的真情剖白已讓他浮躁多日的內心平靜下來,他的心如何,兄長的心又如何, 說到底不論何時他們都是對彼此最重要的人, 如今分離在即,他只想好生陪伴哥哥和家人。

「這屋子冬暖夏涼, 離著書房近又離著院子的梧桐樹還遠些, 這也省得哥哥每日都要被鳥聲蟬鳴打擾美夢。」

魏承負手站在窗外, 輕勾唇角:「我每日晨起可聽不到鳥聲蟬鳴。」

「萬一哥哥哪日想睡懶覺呢?」

魏渝瞥到雲風幾人搬著屏風進來, 眉毛一跳:「小心些,小心些, 莫要磕碰到上面的金漆!」

魏承聞聲偏頭望一眼:「這屏風哪裡來的?」

「這是桃木四季屏風,共有四面,分別用金漆繪著春草、夏竹、秋菊、冬梅。」

魏渝擦擦鼻尖上的汗珠, 彎著姣好的眉眼:「楊泰閒暇時做的,原本我想著用它做哥哥的鄉試賀禮,這屏風端莊大氣,放在哥哥的書房裡最好不過,可眼下哥哥忽然搬到東廂, 家中家具又不多,這禮我就先送了。」

「雖說瞧著沉穩肅穆, 可我想著用在臥房卻比書房更相宜些, 用其提醒我要嚴於律己,莫要荒廢時光。」

魏渝一聽,噗嗤笑了:「哥哥真能替我找補,你若是荒廢時光,這世上怕是就沒有勤快人了!」

兄長十年如一日的子時就寢, 平旦起床,每日只睡兩個時辰,說句難聽的話,那真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還要早!

魏承微攏袖口,也輕笑一聲:「你這禮都送到了,我此次鄉試若是考不上紅榜也說不過去了。」

「這小小鄉試,哥哥定然能高中紅榜頭名!」

魏承身後的雲天忽然道:「大東家,馬車套好了。」

見著兄長要去官學,魏渝雙手撐著窗台,伸長身子:「哥哥,你晌午在哪兒吃?」

魏承笑著瞧他:「你在哪兒吃?」

「等我去福人居選了兩個好菜,咱們去商行和豆苗哥一起吃?」

「好,到時你來迎我。」

魏渝眼珠明亮,很是高興的樣子:「那哥哥下學莫要留堂太久!」

魏承提著書箱三步一回頭,又沖他輕輕揮手。

魏渝抿唇笑了笑,用手背輕蹭了下有些熱的臉蛋,回頭就見著一眾僕從小聲笑著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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