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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付不時發問的長輩,不在柏晚章面前失態——單單這兩點就已經耗費了程朔大部分心力,尤其還有來自身邊傅紜星時不時的舉動,簡直自顧不暇。

碰到小腿的第一下他以為是幻覺,第二下依然這樣以為,直到罪魁禍首開始逐漸有了更為難以啟齒的作弄與試探,徹底無法忽略。

程朔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在傅老太太暫時離席時低聲警告:「你適可而止一點。」

然而,傅紜星的反應完全不在程朔的意料之列,「你說什麼?」

「你的……」

啪嗒一聲。

程朔止住聲,感覺腦袋裡兩根熔斷的電線重新在一片電光石火中接到了一起。

他朝向對面,第一次真正看向整個晚上都與他保持距離、禮貌稱呼他為『程先生』、甚至還在不久前剛剛替他尋找好留宿理由的柏晚章。

他沒有看他。

哪怕一片餘光。

沒有多餘的表情,除了疏離。

桌下,又是一次輕觸。

第63章

程朔也不知道最後到底是怎麼沿著長長的懸梯走進了三樓客房。

洗澡時製造出的大片結團的霧氣鑽進了腦袋裡,沒留給他一點思考的空餘。胡亂擦拭濕漉漉的頭髮,披上浴袍——上頭還能嗅到薰衣草精油的香氣,程朔躺在偌大的床上,一動不動望著天花板,耳邊飄蕩著方才席間快散場時傅老太太不經意提起的話——柏晚章今晚也睡在這裡。

一樣是三樓,一間專門為他保留的房間。

剛才上來時傅紜星跟在身後,客房的右手邊就是他的臥室。至於左側,程朔只能夠看見一扇關閉的門,他沒敢多看,也不記得在關上門前對傅紜星說了什麼,大概就是些『很累』、『先休息了』這類的話。

傅紜星似乎察覺到了些什麼,但沒有開口,只是收緊扶著門框的手,低聲道了句:「晚安。」

顯然,柏晚章不應該是突然在某天變成了傅紜星的叔叔。他熟悉這裡,也屬於這裡。

而對於這一切,程朔一無所知。

事情不該是這樣。程朔試圖深呼吸,理清腦袋裡那些混沌的線條。有很長時間,他沒有專門去回憶過高中時的事,有的時候某些念頭會像一道漏洞突然入侵大腦,在他逗貓的星期天,在酒吧和人談笑風生的夜晚,冒出來的那一刻便會被他刻意而迅速地壓下去,已經形成一種條件反射。

以至於一旦主動回想都要先克服身體的本能。

高考後的那個雨夜是最後一段還算清晰的記憶。十八歲的他亂七八糟地騎著腳踏車,視線快被迎面劈來的雨水糊得睜不開眼,能夠活著按響柏晚章家的門鈴簡直是個奇蹟。

然而後來的他更寧願自行車出事在那條路上,讓他摔碎一身骨頭,起碼這樣就不用懷揣著即將見面的希翼,聽那個自稱是柏晚章母親的女人哭著告訴他『手術失敗了』。

那個晚上他在圖書館不眠不休,熬紅一雙眼睛。無數頁打著權威機構的網頁資料都在告訴程朔——先天性心臟病不僅可以得到治癒,手術成功率更高達90%。

柏晚章是文獻背後的10%。

這算不算也從某種程度上完全了他的夙願?

程朔用兩年接受了柏晚章已經去世這個事實,又用幾年時間走了出來,到現在,他幾乎可以面帶微笑地和蔣飛談起這件事。當然,只有在他喝到不能再醉的時候。

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再醉過了。

他也從沒想過這輩子還有再見到柏晚章的可能。從未。

床與枕頭都柔軟得陌生,房間裡也聽不見每天晚上窗外汽車行駛的噪音和住戶偶爾的爭吵。程朔發覺這種過分昂貴的安靜原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消受,翻來覆去,感覺不過過了二十分鐘,打開手機,印在臉上的光暈已經來自凌晨兩點。

更糟糕的是,伴隨而來一陣越來越壓不下去的飢餓。

程朔躺在床上經歷了一番思想鬥爭,斗到幾近凌晨兩點半,終於還是屏著氣下了床。這個晚上看來註定沒法好好睡覺了,早知道這樣,晚飯的時候就算再坐立難安也應該多塞幾口。

整座房子都罩在絕對真空的安靜里。程朔沒敢穿鞋,克制呼吸,做賊一樣在黑暗中有驚無險地摸索到了廚房。

打開冰箱,先倒上一杯牛奶,灌了幾口終於勉強安撫住抗議的胃。

叫人有點為難的是,冰箱裡除了生鮮蔬菜就看不見別的能夠快速填飽肚子的食物,或許冷藏櫃裡有,但沒法去冒這個可能會製造出極大動靜的險。

程朔借著冰箱裡的亮光小心翼翼打開了一面櫥櫃,伸進黑洞洞的柜子里摸索,還沒能抓住什麼,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左邊的柜子里有麥片。」

扶著冰箱門的另一隻手抖了一抖,神經反射,居然就這樣徑直關上了冰箱。廚房裡最後一絲光源也被熄滅,陷入了一陣難堪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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