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一下」,陸征起身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
裊裊熱氣順著杯沿向外飄散,冰冷的手指覆上去,好歹汲取了一些溫度。
白榆輕輟一口熱水,「長官,有什麼話你直接問吧。」
「還是你先說吧」,陸征平靜地看著他:「你有什麼話想告訴我嗎?」
白榆垂眸盯著手中的水杯:「沒有。」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遺憾的是,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也沒有答案。」
鐵窗外的雨聲仿佛是最好的屏障,鏘鏘敲打在窗欞上,帶著潮濕的鐵鏽氣息灌入鼻腔。
「韓凱那天抓回來的人死了,服毒自殺。」陸征沒有套他話的意思,直截了當:「所以你現在是唯一接近真相的人。」
「秦臻呢?他也死了?」白榆抬起眼皮:「我想知道,那天後來發生了什麼。」
「他沒死,根據他的陳述,那伙人來研究所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來找你。那天後來他們就逃走了,至今下落不明。」陸征話到此處,語氣微頓。
「你當真不認識他們麼?」
「我記憶缺損,只記得在研究所里的事情,其他的一概不記得。」白榆搖頭:「戴銀色面具那人的聲音,我的確有點熟悉,但世界上相似的聲音那麼多,我真得記不起來。」
「白榆」,陸征面沉如水,眼瞳里若有若無的那縷溫度一點一點涼了下去。
他走到白榆身前,俯下身,誘導一般地說:「在我印象里,你不是這麼脆弱的人。」
「你當時突然暈倒,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研究所的環境的確對你產生了應激性的刺激,還有一種,是給他們創造逃走的機會。」
陸征聲音壓得很低,只有他們彼此之間能夠聽見,卻字字清晰:「如果你不解釋,那麼我可以理解為第二種。畢竟這麼多人都看見你在關鍵時刻毫無徵兆地倒下去,即使有陳曉意為你解釋,也很難讓人信服。」
「……」
「——呼」,白榆短促地笑了一聲,平靜無波的眼眸里閃現出一絲譏誚的揶揄:「陸隊,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從來都不認為隊裡會為了我的安危,而放棄抓捕行動。」
「按您這麼說,我還真要謝謝組織關心。」
他緩緩收斂起笑容,胸腔里的酸脹在瞬間到達頂峰。
白榆知道陸征從沒有完全信任他,卻沒想到,不信任到這個地步。握著杯沿的手指幾乎抖得快要拿不住,他一把捏扁紙杯,任由熱水灑在了膝蓋上。
凌亂不堪的記憶翻湧而來,那雙把他從千米高空推下去的手,那雙湍急水底抱住他的手……一幕幕浮現在眼底。
對面那盞黯淡生鏽的檯燈,正一圈一圈向外擴散著光暈,仿佛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要把眼前的世界攪碎了,吸進去。
「白榆…白榆!」
耳邊的喊聲驀然把白榆拉回現實,陸征還是維持著俯身的姿勢,從上而下盯著他,連一絲一毫細微的神情都不放過。
不過即使他距離不那麼近,也能清楚地看到白榆整個人都在發抖。
回過神來的瞬間,白榆反射性地身體一彈,與陸征拉開了距離。
陳曉意說得不錯,這人的確陷入了應激狀態,再逼問下去只怕會適得其反。
陸徵調整策略,把椅子搬到離白榆兩三步的地方坐了下來,緩緩的、試探性地釋放出安撫信息素。他把握得很有分寸,起先白榆還下意識地繃緊身體抗拒著,漸漸的,那雙失焦的眸子終於一點一點恢復了神采,人也慢慢平靜下來。
白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用力搓了一把臉。
陸征轉頭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冰冷的雨雪還在淅淅瀝瀝下著。「研究所死了十一個人,我知道你憎惡那個地方,但他們應當接受審判,而不是每一個人都該這麼死去。」
「如果你能想起什麼,哪怕任何一個細節,都會對我們有所幫助。」
陸中校並不擅長安撫人心,但他微沉而穩重的聲音卻帶著奇異的鎮定的力量。灰色的眼瞳被深夜染上一抹明滅的光,熨在心口。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白榆深深埋下頭:「這兩年我總會反反覆覆做同一個夢。」
「夢?」陸征放低聲音:「你能告訴我嗎?」
「我夢到自己在一架直升機上……飛機出了意外,墜毀前有人從背後推了我一把。」白榆聲音沙啞而哽咽:「我看不見他的臉,只能聽到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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