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急促間,埃德溫感受到蟲崽微微睜大的眼眸,目光帶著震驚和慌亂落在他的身上,而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對自己的蟲崽說話,他讓無措的情緒主導,說出刺傷蟲崽的話,說到底,蟲崽的隱瞞也只是想保護他而已,不是嗎?蟲崽為他做了這麼多——
「對不起,少雄主,我——」
「對不起,雌父,我——」
兩蟲同時開口,而塞拉的雙眸中被戳穿謊言的慌亂漸漸退去,露出了讓埃德溫無法理解的溫柔和些許愧疚。飛艇之上,雄蟲在黑髮雌蟲的面前單膝跪地,小心握住了他的手。
「——我不該瞞你。」
雄蟲垂下頭,溫熱的呼吸落在埃德溫的手背上。
「我保證,我不會再這樣做了。我只是——雌父經歷過太多痛苦,你是我見過最勇敢、最頑強的生命,而我在擁有這些我不配得的力量之後,我產生了能將外界的所有危險,攔在雌父的世界之外的錯覺。我的狂妄自大已經讓我付出了代價,我險些死在了教廷手裡,而如今皇族再次展示了讓我感到威脅的力量,我卻還是死性不改......真的很抱歉,雌父。」
「我太害怕你受傷了,我知道你承受得住,可是我怕。」
埃德溫的目光中,雄蟲寬闊的雙肩包裹在華貴的禮服中,肩章和徽記閃閃發光,他四肢修長,即便是卑微小心的動作,也做得寫意灑脫。不難看出,母神真的有所偏愛,她幾乎將所有美好的特質一股腦兒地堆砌在她的神子身上,力量、容貌、高貴的品性......這樣的塞拉幾乎可以讓任何蟲族折服。
可是塞拉的身體微微發抖。他沒有說謊,他真的怕。他的呼吸帶著難以忽視的顫意,讓雌蟲的心不知所措地酸澀起來。
「少雄主,你不要——」埃德溫心疼至極,為自己先前莫名其妙的發作而懺悔。是的,蟲崽的隱瞞和盲目的保護讓他感到難以忍受,呼吸不暢,但那怎麼會是蟲崽的錯,他又怎麼能對蟲崽說重話呢?蟲崽只想保護他而已,只是愛他而已,任憑母神也無法懲罰一個保護雌父的幼崽。
他為自己感到羞愧:
「我錯了,我不該說那些話。我知道你想保護我,你想保護所有蟲,我只是——我不習慣被保護在身後,我只是不習慣。」
埃德溫茫然地說,他伸手撫摸雄蟲的捲毛,讓雄蟲的頭顱依靠著他的大腿。
聽著埃德溫的歉意,塞拉的心猛然一顫。他當然可以順勢獲得雌蟲的歉意,得到歉意過後更洶湧深刻的愛,他有無數理由這麼做。埃德溫會因為愧疚對他更加體諒,他會引導埃德溫待在安全的地方,背負著他沉重的愛和期許,背負著一個雌父的甜蜜包袱——成為蟲崽的家,成為蟲崽的後盾和港灣。
他可以讓埃德溫成為他的,做他想要埃德溫做的事。而這甚至不需要摻雜肢體、精神暴力,算不上監禁或違背意願——為了愛他,埃德溫會說服自己。
您瞧,教導一個迷茫的、從未接觸過愛這個概念的生命何為愛,是個充滿誘惑的事,是一把雙刃劍。因為人性自私,愛從來不只是陽光和雨露。
它能將一個蓬勃的生命裁剪成任何想要的模樣,那些無法宣之於口、以愛為名的控制、誘導和白色的謊言,那些比直白的暴力更刻骨、更無法反抗的晦澀壓迫,讓光芒四射的生命淪為平庸的溫和手段,都只會讓旁觀者拍手叫好,讚頌愛的偉大。
塞拉知道更多。
「雌父,不要為我的錯誤道歉。」
雄蟲抬起一雙疲憊的眼眸,直視著埃德溫迷茫又愧疚的藍色眸子:
「你有所有理由感到憤怒,雌父,因為我想要控制你,我想要讓你離開戰場,永遠藏在我的身後,允許我無休止地保護你,隔絕外界所有的聲音。而你不想要這個,我知道的。」
塞拉沒有移開自己的視線 ,他看著埃德溫的瞳孔震顫,不確定他的坦白是否會讓埃德溫失去對他的部分感情,是否會讓埃德溫失望,但是他選擇了坦白,就要做得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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