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禮在十六歲的時候看穿自己的命運。
她不想被人擺在秤上,只做一個聯姻的砝碼,決然下了取消婚約的決定。
喻景堯改了她的專業,她便在喻景堯為她選擇的主修專業之外輔修金融和管理。
跟喻景堯相處的每一刻她都提心弔膽,她擔憂他看出她的野心,擔憂他把她當敵人,從那之後,她對他的每一次討好都帶有不純粹的目的。
她一邊討好他享受他對她事無巨細的依賴和照顧,一邊又在默默收集他的把柄。
她知道,在鬥倒喻景文之後,她勢必要跟喻景堯站在對立面。
從那時起,她的心就已經很硬了。
但她還是無法漠然對待生命。
無法輕描淡寫對生命的流逝蓋棺定論。
她對未來感到迷茫,她會成為一個怎麼樣的人?
無論謝擎山還是喻濟時,他們都不是她的榜樣。
她崇
拜他們的權力,卻不想因權力而變得面目全非。
她還是想擁有一點良知。
忽然,雪似乎停下了,絲絲縷縷的雪粒不再肆無忌憚刺痛面頰,連冷風似乎都變得和緩。
她仰眸,望見一把漆黑的傘,遮住凜冽的寒風與飄飛的雪。
程濯長身玉立,手執一把折骨傘,垂眸望著她。
「怎麼哭得那麼慘?」他俯下身,指腹輕柔在她面上的淚痕撫過,他的指尖是柔軟溫熱的,一如他的眼神。
喻禮眨了下眼,「你怎麼來了?」
程濯扶她起身,道:「謝書記打電話給我,說你在這裡自虐,讓我來接你。」
喻禮借著他胳膊起身,腿有點發麻,站不穩。
程濯微微用力攬住她的腰,單手擁住她。
喻禮站在傘下,靠在他懷裡,「我從沒有告訴舅舅我們談戀愛的事情,他怎麼知道的?」
程濯沉吟,「可能是坊間傳聞。」
喻禮抬眸,「也可能是上司慰問。」
她已經猜到謝擎山從哪裡知道消息了。
這幾天,除了開會,他只去了兩個地方拜年。
一個是喻公館,另一個是程宅。
喻公館裡的人是不會透露風聲的,只可能是程家的人說了什麼,或者說,是程澤生說了什麼。
只有程澤生這個老領導說的話,謝擎山才會鄭重其事當真。
如此,她似乎也猜想到昨晚程濯心情低落的原因了。
「這樣說,是程爺爺不接受我?」
程濯嘆息,指尖撫摸她面頰,「不,他是太喜歡你。
喻禮點了下頭,「那是好事。」
程濯沒有順著她的話往下說,他不願提起結婚的事來掃她的興。
回程的路上,喻禮一直很安靜,她垂眸打開郵箱,耐心翻閱下屬們花了心思卻依舊乏味的賀春詞。
程濯專注開車,目光直視前方。
直到紅燈,他側眸看過來,「祖父初三有事,不能親自到喻公館拜年,我跟父親替他過來。」
至於程澤生遇到什麼事——
他微微斂眸。
是他那一通電話的功效。
喻禮回神,輕「嗯」一聲,順著思緒慢慢道:「那天我不能親自招待你們,陳院長也過來,我得陪他。」
「我知道。」程濯伸手,指尖在她臉上乾涸的淚痕上划過,「喻禮,你沒必要為了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你要堅信,你是完美的人,沒有什麼需要懺悔和自責。」
「是麼,可我是既得利益者。」
「瞧,這就是你跟那些人的差距。」程濯淡淡說:「我們怎麼會是既得利益者呢?這明明是上天賜予的財富,或者說,這是我們的祖輩用鮮血換來的財富。」
他指尖輕柔掠過她低垂的眼睫,「喻禮,不要多思多想,規則就是如此。」
喻禮忽然抬眼看向他。
可惜的是,她沒有在他眼中看到得意和沾沾自喜,看到的是一片冷卻的漠然。
她輕輕捏緊他的指尖。
她想,他一定也有恣意狂妄的過去,只不過,那些閃閃發光的過去,到如今,已經淪為沉寂的灰塵。。
程濯把她送到喻公館。
他沒有打算下車,坐在駕駛座,溫和看向她,「好好洗把臉,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什麼事情都不重要,身體最重要。」
喻禮點了下頭,推車門欲下車。
程濯忽然開口道:「喻禮,你不打算抱抱我麼?」
喻禮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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