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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喉結用力滾動著,那句拒絕的話,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他甚至有些近乎茫然地,垂下腦袋,任由裴玄忌將那塊仍帶有體溫的小玉鎖戴到了他的脖頸。

「你戴上可真好看。」

裴玄忌沒有告訴雲知年,這塊長命鎖並非是他特意準備的,而是他娘親留下給他,一直戴在身上的信物。

這麼多年,他一直從未摘下過。

只方才,看到雲知年默默站在角落,用那種充滿艷羨的目光注視著他和江旋安的玩鬧,這心口不知怎的,驀然痛了一下。

一時腦熱,就把長命鎖送給了雲知年。

倒也不曾後悔。

娘親留下這隻長命鎖與他,就是希冀他平安快樂,而現在,他看到雲知年十分欣喜地用指尖撫著那隻玉鎖。

他當真快樂。

裴玄忌執住他的手,聲音柔軟若絲帛,「若有難處,就告訴我。」

「知年,來歲昭昭。」

「這次入京,很高興能夠結識你。」

裴玄忌那晚拉著他的手同他又說了好多話。

雲知年一直耐心不減,認真聆聽,在聽到裴玄忌念叨起自己兒時在軍營里餓糗事時,他也會忍俊不禁,展露笑顏。

而裴玄忌便會在他的笑聲中失神,接而將他的手握得更緊。

他沒有反抗。

也沒有任何牴觸。

這種感覺很是奇妙。

自從他唯一的親人小景死去之後,他便如墜深洞,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這樣的洞口挖洞,他拼命地向下,繼續向下,及至掉落而至的泥土越發洶湧,將他的身體和心徹底活埋,悶窒慾亡。

他習慣了這樣去做。

可有人,好像掘開了那麼一點兒縫隙,還順著那道縫隙向他打下來一束光,讓他的心,重新呼吸到了一點兒,久違的空氣。

在這個人面前,他沒有繼續挖洞了。

因他不捨得這束光亮。

第二日一早,宮裡照常來了人,帶江旋安前去驅邪,果然正如裴玄忌所說,所謂驅邪只是過場,裴玄忌表明了他的態度,鍾後的人亦不敢輕易去動江旋安。

江旋安很快就被送回,裴玄忌和江旋安也被解禁。

而同一時刻,江寒祁殿中來人傳話,說是皇帝口諭…

那傳話的小太監應該是得了什麼示意,看向裴玄忌,故意拖長了聲音道,宣雲公公,去歡和殿侍寢。

第30章

雲知年面色慘白, 神情亦模糊到近乎發滯。

一些虛幻到美好的假象,在無情的現實面前轟然崩塌,而他再一次被凌落而至的泥土深深埋葬。

他從來都是不大會覺得自己受屈含辱, 闔宮上下都知道他是江寒祁的人,他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

他並不會覺得有何不妥。

甚至於江寒祁是在爹娘和弟弟死後, 讓他和過去能有些聯結的, 唯一的一點兒念想, 他深知自己離不開江寒祁,所以無論江寒祁如何凌虐折磨,他都受之如飴。

他不痛的。

或者說, 這一點點身體髮膚上的疼痛尚不能填補那顆業已空洞無補的心,他有時甚至會近乎病態地希望自己能夠再痛些, 痛到骨裂肉綻,痛到血淋滿身, 痛到意識被撕扯成兩半, 再合攏不上, 便能將好藉由這份疼痛, 將他的罪孽暫且遺忘。

可裴玄忌卻對他說,痛了就說,不要忍。

不要再傷害自己。

你不是奴才。

在裴玄忌面前,他第一次,產生了想要逃離的衝動。

尤其是在聽到「侍寢」這兩字時,雲知年睜大的瞳仁因著恥意而微微擴散, 單薄的身子也抖似篩糠。

誰都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的。

雲知年邁出去的腳步亦在發晃,他撇過眼,不敢去看裴玄忌現在是以何種表情去看待他一個即將要去侍寢承恩的太監,以至於, 明明只有幾步路,他卻走得異常艱難。

可就在他堪堪越過裴玄忌身側時。

裴玄忌站了出來。

裴玄忌隔開那名傳話的太監,似墨的眸子靜如深水,聲音卻一如既往的沉篤,他望向雲知年,問他,「需要幫助麼?」

裴玄忌說,「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若不想去,就不要去了。我替你…」

「不用。」

雲知年倉促地低了下頭,打斷裴玄忌。

難以言說的酸澀之意卻隨即在剎那之間彌至心尖,生生地發著苦。

他明白自己的立場,也明白,他根本不該拖一個無辜之人下到他這種深陷泥濘的無邊沼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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