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如今也老了,恐是幫不了你太多了。」
公孫齡看了一眼旁邊正悶頭吃飯的霜兒,無奈地苦笑出聲,「上京是非太多,這霜兒不就是被我等牽連,才遭此橫禍,瞎了眼睛嗎?你有所不知,在去往隴西揭穿鍾氏之前,便有那歹人尋上了門,想要殺我滅口,霜兒為掩護我逃走,還曾被那歹人擄走,一通折磨…險些去掉一條小命,如今雖是救了回來,身子卻被弄壞了根基。」
本在吃飯的霜兒身子一抖,似又陷入那場非人的噩魘之中,他擱下碗筷,伸手在桌上急切地摸索,直到抓住公孫齡的手才輕輕吐出一口氣,可兩行淚水還是從緊閉的眼眶滑落,將那厚厚的脂粉沖花。
公孫齡握住他的手,「成了什麼樣兒?下去洗把臉。」
「以後,不必再塗脂粉了,你原本的樣子也很好看。」
他第一次,發自內心地認可霜兒,而不再將他當做誰人的替身,「衣服髮型也都按你喜歡的來罷。」
霜兒破涕為笑,連連點頭。
公孫齡目送小僕扶他走遠,才對著雲知年道,「所以啊,我想明白了。」
「有時候,人要認命。」
「你也一樣,該放過自己了。」
公孫齡本意是想要勸雲知年放棄的。
雲知年雖是權宦,可他的權力大多來於自己的君主,若君主亦也倒戈,他這個掌印便成了名副其實的空架子,來日鍾氏上位,第一個要清算的,便是他此等權奸佞臣。
可雲知年這個時候,心底卻不受控制地出現另一張面孔,那就是裴玄忌,他的阿忌。
斬釘截鐵要同自己的家族,同自己的父兄決裂的裴玄忌。
他明知道,裴玄忌有多麼在乎自己的家族,多麼在乎自己的身份,可卻依然因他,不惜同整個裴氏對抗,選擇了最艱難的一條路。
且未從言悔,
那麼現在呢,被他一次次拒絕,又一次次拋下的阿忌,會不會後悔?
後悔遇上他,後悔相信他,後悔…
愛過他。
胸口忽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仿佛有把鈍刀在一下一下剜著他的心,雲知年抬手捂住心口,卻根本抵擋不了那洶湧而來的愧疚和不安。
雲知年猝而起身,臉色蒼白。
「先生,我現在要去找江寒祁。」
「我要求他,放過裴玄忌。」
「阿忌他不能有事,定不能有事!」
「糊塗!你剛被裴玄忌劫持,又這般直氣白賴地去為他求情,豈不是坐實了你同裴玄忌的私情?江寒祁本就算不想要他的命,被你這麼一鬧,說不準就會改變想法!」
公孫齡將這幾人的感情糾葛看得分明,「關心則亂!你就算想要救裴玄忌,也應思量好對策,誘之以理。」
「你現在哪裡也不要去,就在這裡等,等宮裡來人接你回去了,再尋機去求江寒祁放人。」
公孫齡的話不無道理。
雲知年安靜下來,只一雙眸子空空洞洞,全然都是擔憂。
恰逢此時,公孫齡派去刑部的探子前來回稟,說是那裴玄忌如今並無什麼危險,正好端端的待在牢房裡。
雲知年的一顆心方才緩緩落地。
又思及公孫勸他的話,便很鄭重地對自己的先生道,「我知先生好意,但父母深仇,不報不足以平恨!請先生莫要相勸,我也知過去先生幫我良多,無以為報,先生有退隱之意,我也自當成全。」
雲知年瞧見那霜兒模樣,也實有不忍,便道,「我如今還算是掌印,江寒祁一日未剝了我的官服,他們就一日不敢動我,回宮後我便會派人護送先生出城。請先生早做準備。」
公孫齡眼見自己是勸不動雲知年的了,便也只好作罷,心中卻也默盼裴玄忌那小子能不辜負雲知年心意,兩人能攜手在龍潭虎穴的朝堂,闖下一片生機。
*
稍晚些時候,宮裡來人接雲知年。
沖在最前面的便是雲知年的貼身小僕山紫,他聽說雲知年被人劫走,當真是急得快要瘋掉了,兩眼都哭得腫如蜜桃,現下看人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方才執起雲知年的手不住打量,「嗚嗚,瘦了,大人是瘦了的!想是吃了不少苦頭!」
「這才幾日功夫?哪兒有那般誇張!」
雲知年無奈笑笑,本想安慰他幾句,眼角卻在瞥見一人時,驟然縮緊。
正是太醫姚越。
「聽聞雲掌印被歹人劫持,下官於是自請過來,隨同護送,好為雲掌印檢查身體。陛下…亦也應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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