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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尾落下一滴淚珠。

她在睡中長眠。

*

母親留下了封遺書。

崔蘅想了很久,最終遵從母親的遺願,將她葬到了苘川的後山上。

她不想和父親同墓,不要崔府的一切,她只想回家。

崔蘅知道,他的父母並不似尋常夫妻,或者,他們根本不是夫妻。他們沒有成婚禮,母親不願意換衣,更不願出場,留下父親一人對著尚未布置好的喜慶的紅綢,不久,令人全拆了。

母親在他六歲時,把他叫到跟前,告訴他一切。

原來,他並非愛的產物,而是母親的恥辱。

原來,他的母親曾經想要殺死他。

年幼的崔蘅流著淚,傷心地緊緊抱住母親。他不想失去母親。

他去找父親,兇狠地質問他,他的父親是罪魁禍首。

他敬重的父親,有著這樣為人不恥的一面。

他不知道時間能否沖淡傷痕,不知道母親是否有一點原諒他們,是否…有了幾分願意。

收拾遺物時,母親有一個木箱子。

裡面是母親舊時之物,他不確定,這算不算「崔府的一切」。

從陳舊的物件中,他仿佛窺探看到了母親年少的一角。

他仔仔細細地查看,直到翻到一個錦盒。

裡面有兩樣東西。

他很震驚,父母竟然是有婚書的。

他迫切地打開,泛黃的紙張上,父親的名字些微脫色。

旁側,沒有母親的簽名,只有一個暈開的墨點。

崔蘅撫摸過那墨點,心裡泛起細密的疼。

什麼時候留下的,什麼心情留下的,是母親垂著毛筆,遲遲無法下筆滴落的麼。

盒子裡的另一樣物什,是個沒有繡完的香囊。

他沒有見過,不知道是誰繡的,又是繡給的誰。

但是,看完這個盒子。

他直覺想,這一箱子,應該燒給父親。

*

她將香囊連同婚書一起埋藏在了名叫苘川的箱子裡。

木箱錦盒在火光中燒成了灰。

除了沈淨虞,再沒有人知道那個未曾繡完的香囊,承載了怎樣的年少心事。

「阿循,我想把阿虞託付給你……」

管循出去後,偷聽到牆角的沈淨虞溜到屋裡,小姑娘抑著羞澀,鼓足勇氣坦白。

「管循是我的師兄,我的哥哥,爹爹,我不想嫁給他。」

「我有喜歡的人。」

雖然他不告而別,雖然代表勇氣和心意的香囊沒能繡完,雖然有些話沒有機會說出口。

然,能夠重逢她很開心,她為他仕途順利歡喜,衷心祝願他好。

但是、但是、

清脆勇敢堅定的一聲聲,終究消弭在苘川的夏風中。

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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