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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相當沮喪,「不是我的任務,是戈培爾博士的要求啊。」他甚至開始抱怨老闆了。

「但以上這些,都還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有一個更加不可逾越的障礙,才是我沒有辦法溝通喏查丹瑪嘶的關鍵。」

他沒有說話,但眼睛緊張地盯著我,在等我說出答案。

「思想的壁壘。」

「不,不……您不是會一些占星嗎?思想上有共同語言呀。」

「我說的是更重大的壁壘,或者我們可以稱之為『情感的壁壘』,」我沉下語氣,「喏查丹瑪嘶是法國人,而我,是德國人。」

法國和德國現在是什麼關係,還有不清楚的嗎?

他呆呆注視我。

「一個活著的人,哪怕是尤汰人,我們可以把他抓起來,關在屋子裡讓他做事。但是靈魂,是沒有辦法強迫的。任何靈界聯繫,都只能建立在兩廂情願的基礎上。靈魂的世界是自由的,沒有壓迫。所以——」

「所以,所以……諾查丹瑪嘶他——」卡爾森嘴唇抖了起來。

「沒錯!諾查丹瑪嘶是猶、太、人。」

第60章

這最後幾個字像一根鋼針,把卡爾森希望的氣球給戳破了。

他在沙發上愣了一會,一語不發地站起來,從門口的架子上拿下帽子,目無焦點地在臨窗的電話桌邊站著。大概是認為自己該走,可是又不甘心。

也許戈培爾那邊,他也不好交待。這一念之仁,使我感受到另一個靈感。一個戴方格頭巾的中年女人在我心中浮現。

「您真的和小時候一樣,」我向他說,「剛才有人告訴我,您小時候,大概6、7歲的時候?家裡很貧窮,過聖誕節時沒有得到心儀的禮物,在聖誕樹下躺了整整一天。直到您母親將一個玩具給您買回來,——似乎是某種彈球器械?您總是這麼不達目的不罷休,她說。但這份執著,也是您這些年在戈培爾博士身邊得到器重的原因。她很為您驕傲。」

他瞳孔一縮,整個人後退了一步,把門邊的衣架撞得搖搖晃晃,手裡捏著的帽子捂在胸口,好像一面盾牌護住心臟一樣。他的眼睛徒勞地在落在牆局、電話桌和頂燈上四下尋找,好像空中有什麼東西在他眼前亂飄。

但他顯然什麼也沒有找到,於是他更加惶然地把目光轉向我。

「您瞧,能夠傳達的信息,我是不會吝嗇的。」我說。

那個心靈畫面中的人影已經離去,我轉述了她最後一句話:「她說,她一切都好,肺結核造成的痛苦已經不在了。她希望你過好自己的生活。」

他沒有再猶豫一秒鐘,打開門走了出去。

外面變天了,風很大,黑暗的空中里瀰漫著一股塵土味。我的頭髮被吹得一會粘在臉上,一會在空中亂飛。我緊緊拉著外套,還是被風吹透了。

卡爾森在門廊的台階上回過身來,又向我周圍的空中看了幾眼,然後對我鞠了一躬,我連忙還禮。

他應該不會再回來,我想。

一張報紙被風丟到空中,曲折地在樓房和街道間飛騰,被一個路燈擋了下來。

那是阿爾伯特最初在我家外等我時,經常站立的那盞路燈。現在燈下空空,只有破碎的舊報紙被狂風追迫,緊貼在它身上。

不知誰家的廣播裡傳出聲音:「作為對4月17日英國人轟炸的回答,我們將要對倫敦展開更加驚人的——」

聲音中斷,收音機被人轉了台,傳來《莉莉瑪蓮》的歌聲:

……我們相會在那路燈下,

就像從前啊,莉莉瑪蓮,

就像那從前啊,莉莉瑪蓮。

我關上|門,把這歌聲擋在外面。魯絲自己從樓上下來了,默默收拾著桌子。

我的心臟還在狂跳,明明已經打發卡爾森走了,可是卻有一種不祥的預言,像外面陰沉的天氣。

魯絲好奇地看著水晶,「你真的可以占卜和預言嗎?像埃德斯坦先生一樣?」

「一點。」

「那麼——」她捧著胸口,面色發紅,「我是不是可問一問,我的家人——」

「是啊,改天我們試試,」我刻意忽略內心的不安,笑道,「如果你還給我做魚湯的話。」

「那是鯡魚,現在不太好買。但我每天都會出去看看能不能買到!」

後來沒過幾天,魯絲就又買了鯡魚,但我卻沒有時間過去。因為快到學期末了,要完成一些作業。原本作業進度是沒有問題的,但經過卡爾森的「提醒」,我決定把內容通通審查一遍,免得哪裡給自己造成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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