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自己的理智正被潮水般湧來的吟誦沖刷,幾乎就要變成一個只有一副人的軀殼的傻子,在這一刻只能痛苦地後悔當時不按規則進行遊戲的行動。現在誰也不知道自己到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是否還能回到現實。
這場漫長的祭祀持續了整個黑夜,一直到有日光從邊界線上升起,喧鬧的、黑壓壓的聲音才漸漸低下去。
祭台上的人早已被撤去了繩子,只剩下深深的紅痕,帶著血紅色的細小的圓點,刺繡一般深扎在瓷白色的皮膚上。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輕輕覆上紅腫的脖頸和手腕,嘆息似的呢喃。
「綁得太緊了些。」
白霧澤醒過來是在正午,陽光透過簡陋的的木質窗戶照在緊閉的雙眼,接著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露出迷茫的神色。
周知之進來時看見這樣一副場景,以為是自己吵醒了他,便用沒有端碗的那隻手輕輕合上了門。
「醒了?喝口水吧。」
她將剛睡醒還在蒙圈的白霧澤扶起來,貼心地在腰部放了一個靠枕,碗沿湊近對方的嘴卻只是沾濕了泛白的唇瓣。
她疑惑抬頭,只看見一雙一眨不眨望向她的墨水般的眼睛,霎時下意識屏住呼吸,差點忘記自己要幹什麼。
直到碗邊又晶瑩落下,周知之猛地一顫,才反應過來。
碗中滿到邊沿的水溢了出來,一小股一小股落在薄薄的衣襟上,她連忙拿布去擦,對方卻猶如不諳世事的孩子,只睜著那雙玻璃似的眼珠子,一動不動端坐著,乖乖等人把衣服擦乾了。
見到這樣的反映,實在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疑,忍不住伸手放在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前面上下晃了晃。
白霧澤此刻就像剛剛才能接收信息的小孩子那樣,瞳孔遲鈍地隨著指尖移動,然後伸出手,抓住了橫在他眼前的手臂。
周知之被眼前的現象嚇得差點哭出來。
誰能告訴她,怎麼還沒有到夜晚,人就變傻了啊?!
「可千萬別像村子裡的那個傻子一樣,原本好好的一夜之間就聽不懂人話瘋瘋癲癲了。」周知之小聲祈禱。
白霧澤腦子不好,聽力卻很好,聽見這話賭氣扭頭不喝水,嘴裡一字一頓:「不是傻子!」
「我才不是傻子!」白霧澤用力搖頭。
周知之失笑,摸了摸人順滑的頭髮安撫道:「是是是,不是傻子,你最聰明了!」
所幸變傻之後的白霧澤很好糊弄,讓他吃飯就乖乖張嘴等待投喂,讓喝水就睜著眼睛一口一口小抿杯沿,無辜的眼神傳遞給每一個過來看望他的人。
摘下面具後的守衛大人露出銀灰色的頭髮,他煩躁地隨意撥散被面具壓住的頭髮,姿態略顯強勢地將一圈圈圍在白霧澤身邊的村民趕出門去,不耐道:「你們都沒事幹嗎?一個人而已有什麼好看的?」
「可是隊長,怎麼越到晚上他看起來越好看啊?」和現在的白霧澤一樣沒有什麼腦子的村民眼巴巴望著這個格外乖巧的祭品:「我好想摸摸他啊。」
銀髮男人聽得腦袋冒煙,舉起村民一臂扔到門外:「晚上沒事幹就去睡覺!」
把門關上之後,男人坐到白霧澤的床沿邊,倒好一杯溫度適中的水放在床邊的柜子上,幫他掖了掖被子,做好這些後垂下眼睛去看乖巧躺在床正中央的人,眼睛不經意間透露出些晦暗的神色。
傻了好啊,傻了才叫好呢。
就是要叫他什麼都不知道了,什麼都順從,想起來的時候才會後悔萬分。
男人將目光移向旁邊裝著溫水的碗上,不知為何心裡划過戲弄的想法。
也不是喜歡克制的人,男人伸手掬了小捧水,頭先朝白霧澤轉去,將那小捧水灑向乖乖躺著的人臉上。
不知是不是準頭有誤,大半的水灑在了散在旁邊的頭髮上,睫毛只沾上細小圓潤的水珠。
白霧澤似乎是不解地眨了眨眼,有些不解的望向眼前帶著戲謔笑意望向他的男人,隨後費力地將手從壓得實實的被褥中伸出來,拭去墜在睫毛根部搖搖欲墜的水珠,皺著眉頭控訴似的望向眼前的男人。
男人像是被眼前的場景取悅到了,眼裡透露出笑意,善心大發幫忙把濕漉漉的臉抹去水露。
乾燥粗糙的手掌撫上眼前青年的臉,長期握劍的手帶著指根的繭,居高臨下地描摹對方微翹的睫毛,從睫毛根部滾落的水珠就像是垂落的眼淚,流淌到太陽穴,再向下隱秘在黑亮順滑的髮絲裡面。
青年微弱懵懂的反抗早被強硬不容抗拒的力量鎮壓,只呆呆地如孩童般輕柔環住那雙壓在胸口的手臂,睫毛因為男人毫無章法的揉搓黏連在一起,粗糲的觸感使得眼睛被迫合上,薄薄的眼皮透出青色的血管,微微顫動起來時像只振翅欲飛的蝶。
更多的水珠隱藏在了對方散落的髮絲中,在光照的反射下顯露出透明的薄膜。
骨節分明的手緩緩撫上在床上散開來半長的頭髮,拇指和中指攏住一些細發輕輕捻了捻,感受著指尖的觸感,他頓了頓,嘆了口氣:「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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