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氣定神閒的模樣,不知為何,衣晚寧躁動的心漸漸緩和了。
「現在喝,還是待會喝?」
黃庭軒放下棋譜,仰頭問,「……不和嬸嬸們一起吃飯嗎?」
「不了。吃完回城……我見過小海了。」爸媽來了,她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了。
大多數時候,痛苦沒必要經歷兩遍。
如果可以,她寧可不知道小海的死訊。
這些年沒有音訊,多好啊。
起碼她會以為,汪海只是討厭這個陰雨綿綿的地方,趁機去了他想去的陽光明媚。等到他氣消了,原諒大家,就會像以前那樣大咧咧出現。
等待,總有希望。
而不是現在,只剩下無法說出的默寂。
骨節分明的手指攥住她冰冷的手心,衣晚寧才察覺黃庭軒不知不覺拉住了她。
他沒有起身,只是只有仰頭看著她。
下一秒,身形一彎,他的臉埋在她的腹部,勸慰道:「……留下吧,你作為他姐姐,送他最後一程。」
不斷從他身上傳來的陣陣暖意才讓她察覺自己有多麼冰冷,但這不代表——
「……不要藉機占便宜,黃庭軒。」
葬禮當天,一改往日下下停停,停停下下,東邊太陽西邊雨的古怪天氣,大晴了。
湛藍的天海,熱烈的陽光。
讓人連悲傷都無法用盡全力。
小鎮裡熟悉的面孔不斷出現,勸慰著汪家人節哀。
父輩們有條不紊地引導著弔唁的賓客進出,安排賓客入席。
起了大早的衣晚寧,困得眼睛都快閉上了,強撐著幫忙周旋,熱熱鬧鬧地送弟弟最後一程。
而黃庭軒則坐在帳房叔叔旁邊,執筆記錄著每一位賓客的名字、隨禮。
沒有哭天抹淚,沒有哀嚎。
很安靜。
連賓客也很安靜。
只有紫衣道士念經的聲音不斷從堂屋傳來。
天幕漸黃昏,告別儀式差不多告一段落,找不到坐處,衣晚寧依著柱子眯一會兒。
快失去意識進入熟睡時,身體一滑,她一驚,以為要摔得鼻青臉腫。
竟然靠到了一堵溫暖的牆。
勉強睜眼,黃庭軒單手拿著棋譜靠著古舊花窗門,而她下落的腦袋,正好撞入他的肩窩。
他的眼睛沒有離開棋譜,低聲說道:「要不,回房睡一會兒。我和媽媽打個招呼。」
「……最近,你好得像變了一個人。」似乎每時每刻,當她需要或者不需要,這個人都會出現在自己眼前。
睜眼閉眼都是他。
他收起棋譜,扶正她的身形,微微耷拉肩膀,「求複合的人,姿態要放低。我爸說的。」
「……」
隱約從黃庭軒身上傳來一股似野菊,又像蒿草的氣韻,清苦又濃烈,仿佛聞到故園芳草十里的味道。
「這什麼?」她手指拈起一隻精緻的蝴蝶香囊,只是蝴蝶翅膀上只繡著簡簡單單卷草紋路,針腳略微粗糙。
「媽媽幫我重新裝了香料,說是驅邪驅蚊。」黃庭軒老實交待。
而衣晚寧抿緊了嘴唇,她認出這件物件,沒想到他還留著。
這是她大學時期繡的艾草香囊,香囊的蝴蝶剪裁是母親做的,她只需要繡樣就可以。可是,她刺繡手藝不好,只能繡出一些基礎的卷草紋樣。
一直送不出手。
結婚後,這種手工小玩意被她丟在梳妝檯前,落滿灰塵。
離婚後,能丟的,她都丟了。
「沒想到,還有漏網之魚。」約莫是因為太醜了,反而遺忘了。
她低頭輕輕嗅了一下,便分辨出來裡面裝了什麼,「陳年艾草、熏陸、木香……還又一點點龍腦。端午艾草香方」
挺適合黃庭軒,衣媽媽隨手組合的簡單配方可以扶正助陽,通絡止痛。順道提提神,保持頭腦清晰。
「那你多聞聞。」他不由分說摟緊衣晚寧,兩人的距離一下子被拉得很近。
「嘶~」
黃庭軒突然輕呼一聲,腰部的軟肉隔著衣服被衣晚寧揪起,擰了半圈,「麻煩黃庭軒棋手,請立刻恢復你高冷,人畜勿近的模樣。你這樣,真的很像無賴。」
忽然,黃庭軒對著她身後說道,「媽,晚寧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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