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看見迎面而來的、推著小推車的老奶奶低下頭,視線有意避開送葬的隊伍。
蔣望舒記起來,小時候家裡老人常會告訴她,在大街上看到一群穿著白色衣服在哭的人,要避開他們走,不然小孩可能要沾上不乾淨的東西。
可是她現在就站在隊伍中啊。
「滴滴滴」的響聲與她擦身而過,她的視線落在老奶奶的小推車上,那是賣紅糖糍粑的攤販,小時候她很愛吃,一聽到小推車發出「滴滴滴」的響聲就要跑出來。
能吃上的次數很少,大部分時間她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只有蔣暨在,而蔣壯不在的時候,她才能吃到。
蔣望舒收回視線,心裡有些遺憾。
要不是她現在站在送葬隊伍里,或許她是會去買一份的。
送葬的隊伍沿著街一路走,哭喪的聲音圍繞在狹小的街,直到又走回家裡,嘈雜的聲音才終於結束。
這場送葬禮,只有兩個人沒哭,一個是她,一個是蔣暨。
第2章 紅糖糍粑
從送葬禮回來後,那個小盒子就被放到了客廳角落的位置,再放上照片,插上香。
蔣望舒剛才被大伯母拉到門口說話,此時剛剛進屋就看到供台。
生前遭人厭惡,死後倒是要供起來。
她壓了壓心裡頭的不適,視線避開那個角落,只側頭去尋自己的行李箱。
蔣暨早在客廳里,他正忙著低頭收拾早上送葬禮落下來的東西。滿地都是散落的白,白色的衣服、白色的布條......那白色的布料在他小麥色的手中傾瀉而出,呈現出幾分慘白的顏色,甚至比他們家已經舊了的白色牆壁還要白。
蔣望舒抬頭,這才記起來要好好打量一下自己的家。這個她離開將近六年的家。
屋裡的布局跟她離開前沒什麼區別,一個小小的電視機,一張不大不小的木頭桌子,兩把木頭椅子,兩把藍色的塑料椅子就塞滿了狹小的客廳。
大概是蔣暨收拾過,屋裡倒是挺乾淨的,沒有了從前那股令人作嘔的魚腥味。牆壁也是,似乎是重新刷過漆,從前總是掉牆皮的牆壁現在勉強算是平整,只是偶有幾個地方陷進去。
蔣暨看了一眼到處張望的蔣望舒,低聲道:「行李箱給你搬上樓了。」
蔣望舒愣了一秒,然後輕輕「哦」了一聲。
她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俯身要幫著蔣暨撿白布條,他搖搖頭攔住她:「上樓休息去。等會吃午飯再叫你。」
蔣望舒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只是腳步不動,依然低頭幫著撿布條,留給他的側臉清秀,有些蒼白的嘴唇微微抿著,纖細的脖子筆直,長長的、烏黑的頭髮從臉頰邊傾斜而下。
她離開家的時候,頭髮只到耳下。
蔣暨只看幾眼便收回視線,他在心底嘆一口氣,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沉默著任著她幫忙收拾客廳。
兩人沉默著低頭收拾東西,都沒有說話。蔣望舒趁著彎腰撿東西的動作偷偷看他一眼,男人只穿一件純黑色短袖,因為俯身動作,背弓了起來,緊緊貼著他的皮膚,一道筆直的脊骨明顯。但是他短袖下的肌肉卻輪廓清晰,並且隨著他用力的動作凸起來,飽滿得像要把他的短袖撐破一樣。
蔣望舒莫名有些臉熱,身體也連跟著有些燙起來,她抬手解掉圍在自己脖子上的圍巾,隨手搭在椅背上。
地上的東西很快收拾好,蔣暨又一次開口讓她去休息,這次帶了些不容置喙的口吻:「上樓歇會,中午想吃什麼?我去買菜。」
蔣暨頭髮很短,接近於寸頭,再加上渾身健壯的肌肉,長相又冷硬,臉上沒表情時總是一副兇相,一副會凶人的樣子。
蔣望舒從有記憶開始蔣暨似乎就是這樣一副有些凶的模樣,所以從小周邊的小孩都怕他,只有蔣望舒不怕。
他可是她哥,她怕什麼呢?
見蔣望舒發呆,蔣暨有些擔心地皺了皺眉頭,怕她是舟車勞頓,一回來沒有消息就去送葬累著了,於是又一次開口,這次的語氣更凶了一點:「愣什麼?上樓去。」
蔣望舒這才回過神來,愣愣地「哦」了一聲,又輕聲道:「我想先洗個澡。」
因為身高差距,她微微仰頭看他,聲音怯怯的,眼神似乎也有些小心翼翼。
像一隻剛被撿回家的流浪貓一樣,不敢亂叫,不敢亂跑,生怕做了什麼事情惹得主人煩,然後又沒有了家。
蔣暨看著總覺得心臟像是被撓了撓,心裡不大舒服。離家那麼久,和他生疏一點就算了,怎麼還變成這樣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從前蔣壯還在時,也沒見她這樣。
蔣暨沉默幾秒,只道:「這是你家,想洗就去洗,告訴我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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