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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念站起身來,面對定西侯時,前一瞬的溫柔消失殆盡,只余濃濃的怨恨與責備。

「你在乎的是自己的名聲,所以岑氏可以到處說我不好,我是不服管教的繼女,所以我可以罵岑氏惡毒,她是害人性命的兇手,所以當年我和岑氏撕得滿頭包,你是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又無可奈何的父親、丈夫。」

「別跟我說什麼她沒有親口說過我,隔岸觀火、借刀殺人、驅虎吞狼、挑撥離間,您熟讀兵書,還要我仔細說說她是如何運用自如的嗎?」

「也別說您看不穿她,朝堂波譎雲詭、各有招數,說來道去總歸是萬變不離其宗,您沉浮數十年,難道不懂嗎?」

「您懂的,您全心全意琢磨君臣,您看得一清二楚,聖上一個眼神您就能明白他存了何等意圖,您會被岑氏騙得團團轉,是因為您壓根就沒有去琢磨過!」

「不琢磨、不思量、不用心,您能明白什麼呢?說到透,也就是女眷這些矛盾爭鬥不值得您操心而已。」

「和您的前程名聲,和定西侯府的聖眷比起來,妻子也好、女兒也罷,都不要緊的。」

定西侯的喉嚨堵得慌,但他還是做到了自己說的話,讓陸念說完,不辯解、不打斷。

「我恨岑氏,恨不能啖其肉、寢其皮,我忍著沒有殺她,我也沒有要求您殺她,只是、只是讓您休妻告官而已。」

「您不肯,不是您真的多惦念什麼生兒養兒的苦勞,分明是您不願去擔恩斷義絕的果敢。」

「我曉得您怕什麼,怕成為笑柄,怕丟了臉面,怕岑太保咄咄逼人!」

「和岑太保的權勢與聖寵比起來,我們定西侯府的確不夠看,岑太保還有一個安國公當兒女親家,您嘛,誰叫白氏清流,光有名沒有位呢?」

「所以您瞻前顧後,血性沒見多少,筋骨全是算計!」

如果說,最初時陸念還算克制了些情緒,一長串話說下來,心底里的那股子火完全迸發了出來。

她來回走動了會兒,腳步雜亂里透出焦躁,最後停在桌子旁,右手扶著桌沿,手指緊緊扣著,清瘦的手背上露出青筋來。

「好事全是您的,壞事儘是我來。」

「沒關係!我可以當刀,我替親娘報仇雪恨,別說當刀,便是當豬當狗、成鬼成魔,我都願意!」

「我不在乎您怎麼想,您也可以光拿好處不出力,但您千萬別來與我假惺惺地和稀泥,沒有那個必要!」

「您能奈我何?您是要名聲的爹,哪怕我把定西侯府的房頂都掀了,您也做不出把我和阿薇轟出去的事。」

「我勸您,老老實實拿了這份好處、做夢發笑去,別在我這兒擺譜,沒意思,特別沒意思。」

「您不嫌累,我還嫌折騰!」

「我得留著勁兒對付岑家去,我扎了岑氏三刀,我們和岑家已經結仇了。」

「您忌諱岑太保、不敢動岑氏,您放心,我不忌諱,我會整死他們岑家,我今日饒過岑氏,之後一樣要找她算總帳。」

「您自己算算輕重,是護著我去扳倒岑太保對您有利,還是去岑家那兒低頭哈腰、出賣我求岑太保原諒對您有利!」

陸念說得氣喘吁吁。

阿薇已經倒好了茶,送到她手中:「您先潤潤嗓再罵。」

陸念一口飲了。

紅棗枸杞茶,入口淺淺的甜,溫熱不燙,順著喉嚨下去,叫陸念整個人都舒坦了許多,情緒亦緩和了些。

「我沒有罵,」陸念深吸了一口氣,又徐徐吐出來,緩聲道,「我在講道理。」

「對,您向來以德服人,」阿薇笑了起來,用了陸念曾經用過的說辭,然後轉頭看著定西侯,甜甜地問,「您說是不是?」

定西侯抹了一把臉。

他自認是被阿念咄咄逼人訓了一通。

爹和女兒,還能如何劈頭蓋腦?

但看著阿薇的笑容,看著阿念那說不上穩還是不穩的情緒,定西侯一句重話都不能說。

他也真的不敢說。

不管阿念如何指責他,定西侯打心眼裡不願意再看著她發癔症。

因此,他嘴角用力往上彎了彎,擠出一個自認為和氣又親切的笑容來:「是,阿念在講道理,我在聽道理,是這麼一回事。」

陸念嗤笑一聲,不屑至極。

她抬手拔出頭上金簪,三下五除二去得乾乾淨淨,長發瞬間披散下來。

指腹用力搓了搓鬢角與耳後,剛剛雖擦拭了番,但頭髮上沾的鮮血並沒有弄乾淨。

陸念扯了扯頭髮,點評道:「臭不可聞!」<="<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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