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臨毓笑了笑,幾分遺憾、幾分尷尬,又幾分心酸:「不能強求,只能盡心。」
這八個字反倒把李崇架在那兒了。
此刻好像再說什麼都不對味,他乾脆拿起酒壺來:「來來來,五哥陪你喝酒,這真是……」
酒又下去一壺。
沈臨毓不覺得醉,但李崇的話卻又更多了些。
說永慶帝的,說梁嬪的,說應聆和文壽伯府的,又說一雙兒女與一眾兄弟的。
沈臨毓認真聽著,心裡也清楚,李崇不是醉後吐真言,他那是借著酒勁往外拋話,就看沈臨毓能抓到什麼。
又或者說,李崇今日到底想讓沈臨毓抓到些什麼。
總不可能真是像永慶帝一樣,一個是父愛無處安放,一個是兄弟情需要展現,乾脆都來尋他這個「最安全」的人選。
況且,現在的沈臨毓對李崇來說,根本談不上安全。
但李崇當真從頭至尾,根本不提他們之間的矛盾。
不為文壽伯府求情,也不提及巫蠱舊案,依舊像早兩年一般,極力想要與沈臨毓交好。
到最後,酒不再添了,菜也不動了,嘴皮子依舊不歇著。
「單相思也不怕!」
「遇著心儀的姑娘,我們男子主動積極些,理所應當。」
「況且她也不是真的厭煩你,我記得你們一塊聽過戲?」
「姑娘家性格各有各的不同,五哥不了解她,就不給你瞎出主意了,只一樣。」
「別整日忙著公務,鎮撫司還有穆呈卿看著,你該散值就散。你把衙門當家,難道要讓人家姑娘往後也把衙門當家不成?」
「多找她說話,總能成的。」
「滿京城,年紀合適,身份合適的公子裡,我想來想去也沒有比你更好的了。」
沈臨毓倏然笑出了聲。
在李崇詢問的眼神中,沈臨毓直言道:「最後那句,前回我也是這麼跟她說的。」
李崇笑得嗆了氣,捂著胸口重重咳嗽。
待緩過來之後,酒勁愈發上頭,他擺了擺手:「不行了,看東西都重影了。」
沈臨毓順著這話往下道:「時辰也晚了,再喝下去,耽誤明日早朝。」
「你回去路遠,要不然歇這兒吧。」李崇道。
沈臨毓正欲拒絕,李崇自己先否決了提議。
「我倒是想給你省些勁,但今晚上還是得辛苦你救救五哥我,」李崇扶著桌子站起來,「不想回去和你五嫂吵,你乾脆把我送回府,我裝醉被人抬進書房就是了。她氣的是我,當著你的面,不至於衝到前院來與我吵鬧。」
沈臨毓這才答應下來。
馬車是這宅子裡安排的。
沈臨毓扶著李崇上去,頓時皺著眉頭道:「這車子砸碎酒罈了?怎麼這麼沖一股酒味?」
「明日找八弟算帳,」李崇扶著額、晃了晃腦袋,「他現在人也不在,讓底下人再備車也麻煩,我們忍忍,到我那兒後、我給你另外安排馬車。
哎,說來你身邊的人呢?
我離得近,嫌煩,早把人打發了,你這頭怎麼也沒見人?」
「附近尋鋪子吃飯,」沈臨毓道,「一會兒他們就跟上了。」
李崇便不再多問,靠著車廂閉目養神。
馬車駛到五皇子府,李崇搖搖晃晃下了車,走路都不利索。
府里管事出來,對沈臨毓道著辛苦。
沈臨毓半掀著帘子,看著李崇。
李崇一副昏昏欲睡模樣,像是忘記了要換車的事,就被管事迎了進去。
大門關上。
李崇眼中的茫然霎時間消散不少,輕聲問道:「臨毓沒提換輛馬車?」
「王爺什麼都沒說。」回答他的正是先前去廣客來取吃食的那人。
李崇微微頷首:「臨毓是聰明人,他不會想不到,只會以身入局。」
而李崇,也需要沈臨毓的以身入局。
「今夜盯得緊些,」李崇交代著,「別讓臨毓真出了大事。」
萬事有個度,失控了,局中的每一個人都得惹得一身麻煩,自然也就包括了他。
說完,李崇便抬步往書房去。
夜風迎面吹來,一股寒意沖得腦門刺痛。
李崇不由抬手按住太陽穴,腳下卻虛浮得很,要不是身邊人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他險些摔倒在地。
意識殘存中,李崇反應過來了。
是那個味道濃郁的車廂!
「他用的什麼東西!」李崇低聲罵道。
他那個八弟,還真不讓人失望。
但臨毓說了元慎元敬在附近,應當不至於出大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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