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念愛喝湯,對豬肝倒是平平,阿薇與她盛了一大碗,讓青茵送去雅間。
餘下的分了兩碗,端回屋子裡,往桌上一擺,她與沈臨毓道:「都是王爺的。」
沈臨毓看著湯多料足的兩碗,頷首道:「確實是沾光了。」
哪裡會真是沾光呢?
沈臨毓心裡也清楚,拿到跟前,用勺子慢慢吃。
阿薇坐回了他對面。
先前觀察過走路的姿態,她曉得沈臨毓的傷幾乎都在上半身,腿上最多些許擦傷,不影響行走。
此刻看他用膳,就能判斷得更準確了。
左手不扶碗,看起來隨性,但動作幅度比往日小,想來除了那一劍狠的,身上的傷比元敬說的要重,因而不敢過度牽扯皮肉。
將計就計,落在身上的劍傷也都是真真切切的。
豬肝湯潤而不膩,沈臨毓用得很慢,屋裡一時間只有他這點動靜,直到換第二碗時,阿薇突然開了口。
「很多人,走的都是華山一條道。」
沈臨毓抬眸,隔著氤氳白氣看向阿薇。
阿薇支著腮幫子,視線沒有落到交談對象的身上,而是斜斜看向窗外。
「我曾看過一次開棺驗屍,」阿薇緩緩開了口,「不是余家的棺,余家開棺時我還不是余如薇,算起來有四年了吧,我和聞嬤嬤那時還住在保寧府。」
沈臨毓拿著勺子的手一頓,問:「是顧娘子的棺,還是安娘子?」
聞言,阿薇轉過臉來,詫異地看著沈臨毓。
保寧府底下小鎮上的事,沈臨毓怎麼會知曉的?
疑惑閃過,答案很快也浮上心頭。
「算到章振禮頭上、治下不嚴的三連打,打的就是這案子?」阿薇問。
沈臨毓頷首:「起初是猜度你的身份,所以向江必生詢問了近些年蜀地所有開棺的案子,沒想到其中一樁正好能向章振禮施壓。」
這就是意外收穫了。
或許說,冥冥之中,讓他得了這份由阿薇姑娘帶來的運氣。
思及此處,沈臨毓問:「保寧那兒如何看這案子?」
阿薇重重抿了下唇,整理了思緒,才又開口。
「安娘子原先那婆家,與我們當時的住處是一條巷子。」
「有一日,一對兄妹求上那家門,在門前跪了好幾天,他們的事也就傳開了。」
「他們就是顧娘子的孩子,顧娘子的遺骨上線索有限,他們只能寄希望於安娘子的遺骨。」
「聞嬤嬤看他們可憐,每日都送些吃食過去。」
「那婆家因著舊事有顧忌,最終還是想了個辦法,續弦的那位素來潑辣,罵人的本事在巷子裡出了名,但那天,我覺得她罵得真動聽。」
「那是平頭老百姓能想出來的能讓良心過得去、又不讓自家被牽連的最好的辦法了。」
「開棺那日,我和聞嬤嬤一道去看了。」
「仵作找到了那顆珠子,所有圍觀的人都說,蒼天有眼,能把那混帳東西徹底定死了。」
「可後來,案子還是改判,底下人頂了罪。」
「我們在鎮子裡只曉得個結果,俱是憤怒不已,我們不知道衙門已經盡力了,不知道大理寺三連打,只看到一個真兇脫罪、官官相護的結局。」
「早幾年,安娘子的兄長為了一個真相,失手打傷了真兇,被判了死刑,他在華山失足了。」
「顧家那對兄妹堅持開棺,也是悶頭走到黑,改判之後,他們消失了,我不知道他們是隱姓埋名逃了,還是被害了。」
「安娘子那婆家,閉口不談案子,在我們離開那鎮子之前,他們就先搬走了。」
是他們願意走這崎嶇又無法回頭的山路嗎?
是阿薇不願意用正經法子解決金家的冤屈嗎?
沈臨毓聽得懂阿薇的未盡之言,也聽出了阿薇話語中無奈背後更深的憤慨。
倏然地,沈臨毓想起他先前聽說過的,阿薇姑娘心情不好時,會切一籃又一籃的菜,會通宵達旦的燉一鍋肉……
當她看到殺害三位娘子的真兇逃脫之時,想來,一定也是如此消解心中的情緒的吧……
不僅受困於金家的冤,阿薇姑娘也一樣看得到身邊人的悲苦。
不論是熟悉的陸夫人,還是僅僅面識的顧家兄妹。
心善,所以對受害之人同情,也對施害之人憎惡。
放下勺,沈臨毓思索一陣後,溫和地道:「那案子的確是一樁冤案,從施壓重判安兄長,到三連打讓真兇脫罪,地方官員有人盡力了,有人官官相護。
死刑需大理寺覆核,本意是限制地方,但實際施展時,依舊空子極多。<="<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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