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湛也笑了,他摸了摸我的頭,神情柔軟,然後低頭解開了我手上的繩子。
他將我摟在懷裡,輕柔地吻在我額頭:「走,跟爺回家。」
我強撐著身子站起來,被他攙扶著,還未走出一步,不知何處射出一支長箭,勢如破竹,「嗖」的一聲飛了過來!
誰也不曾料想,一枚被拋棄的棋子,也值得費盡心機地殺人滅口。
夏湛猛地將我拉在懷裡護著,長箭擦過他的小臂,玄衣袖口看不出受了傷,我卻敏感地聞到了血腥味。
在他們準備收網的時候,青幫的人來了,且規模浩大,殺氣騰騰。
上來就是一陣猛烈的廝殺。
夏湛雖在四面設下了埋伏,可這夥人出現在他們掉以輕心、已經撤退的時候。
且來勢洶洶,裝備精良。
他們放出了無數綁著油包的火箭,不多時,將城門四周熊熊燃起。
火光濃煙之中,城門外騎在高高馬背上的男人,身軀凜凜,將手中的弓箭又對準了我們!
我聽到夏湛在咬牙:「蕭遠山!」
長箭「嗖」地衝過來,夏湛將我推開。
那男人的身形逐漸看清,褐色衣衫,高大英俊,濃眉粗獷,青茬鬍鬚長滿了下巴,一雙深目泛著寒光。
在他身旁,還有一位身著紅色披風,同樣騎在馬背上的白淨女子。
蕭遠山的目光遙遙望來,大笑兩聲:「世子爺,聽說三日之內你要殺了我們青主的妹妹,我把她給你送來了,不好意思,來晚了一日。」
那女子高高在上,臉上含著笑,恬靜之中,又透著一絲孤傲。
夏湛吃驚地看著我:「玉姿,你不是……」
我低垂著眉眼,城門上被吊了四日,已經沒了力氣回答他。
蕭遠山倒是幫忙回答了:「一個冒牌貨,我來幫世子爺殺了她。」
說罷,隨手又取下三支長箭,齊齊地搭在弓上,對準了我。
這倒是件趣事,本以為會來救我的人,打算殺我。
說要殺了我的人,卻衝上前要來救我。
夏湛快步地朝我奔赴而來時,眼神慌亂,咫尺的距離,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抬頭沖他幽幽一笑。
從地上撿起的半截斷箭,攥在手裡,猛地插入了他的胸膛。
斷開的長箭帶刺,我的手心被扎出了血,與他胸口染浸的衣衫有同樣的腥味。
在他震驚的目光下,我鬆開了手,赤著腳,緩緩地轉身。
已經下馬的蕭遠山以及那紅衣女子走了過來,女子率先上前,解下火紅披風,披在了我身上。
幾步的距離,蕭遠山朝我行了揖禮,喚了一聲——
「青主,好久不見。」
我轉身望向夏湛,身後是青幫聚攏的大批人馬,以及城門燃起的火光。
在他錯愕的目光下,我微微抬頭,眯起眼睛睥睨地看他,嘴角緩緩地勾起——
「夏世子,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才是我的妹妹,青柳。」
啞巴的不是我,而是站在我身旁的青柳。
相反,我的聲音從來都是鏗鏘有力、字字珠璣。
青柳柔柔地看著我,白淨的臉上笑意盈盈。
夏湛終於回過神來,不敢置信:「你竟是,劉青魚?」
我笑了,聲音悅耳,望向他的眼神帶著憐憫:「誰告訴你,劉青魚是個男人呢?」
是的,在此之前沒人知道。
三年前奴變起義爆發,各地響應,蕭遠山曾帶著我的信物會見了陳四發、崔匠本等人。
他們只知道我叫劉青魚,並且認定了我應該是個男人。
包括青幫的十二堂主,知道我身份的並不多,還被他殺了幾個。
我「嘖嘖」兩聲,連連搖頭,隨即嘆息一聲,接過了蕭遠山遞過來的長刀。
我赤著腳,一步步朝夏湛走去。
刀身划過青石板,聲音莫名地好聽。
火紅披風被風吹亂,我立於夏湛面前,居高臨下地看他:「夏湛,這次,我是真的要你的命了。」
時間不多了,城郊的這場暴亂,很快地就會引來增援。
禁軍有二十六衛,我們是死路一條。
所以我舉起長刀,沒有片刻猶豫,用力揮下,斬斷了夏湛的一條胳膊。
連著胳膊的那條手,食指帶著白玉扳指,泛著生冷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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