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時,他朝海秋擺了擺手,示意不用跟過來。
與樓下的喧嚷相比,樓上的用餐環境顯得相當靜謐。遠遠地,付關山只看到一個臨窗而坐的男人。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或許會說他們有些相似,畢竟繼承了父親的骨相。
但付關山拒不承認。
「誒呀,」他坐在對面,「這不是科信的大少爺嘛?」
男人轉過臉。他的眉尾到額角有一道淺淺的疤痕,但他的頭髮規整地梳到兩邊,沒做任何遮擋或修飾。
因為這道痕跡,他俊朗的面容顯得有點兇狠。
聽到付關山的稱呼,他一瞬間有種心肌梗塞的表情。
「好久不見,」他說,「大哥。」
「別別別,」付關山拿起桌上的酒水單翻看,他沒想喝酒,單純不想看對面這張臉,「我高攀不起。」
仲文楚端詳了他一會兒,笑了笑:「你還是跟以前一樣。」
「是,一樣不學無術,胸無大志,完全威脅不到你的地位,」他翻了一頁,「滿意了?視察結束了?」
「你對我總有那麼大敵意。」
「那倒不是針對你,」付關山從酒水單里抬起頭,「是針對你們一家。」
仲文楚只比他小兩歲,而他父母十二歲時才離婚。長達十年的時間裡,他父親都秘密地養著兩個家。
那些加班、出差的託詞,現在想想,不知有幾分是真的。
這是個值得恨的理由,但不是最關鍵的那個。
最關鍵的是,在父母婚姻破裂後,某段時間,家裡陷入了財務危機。
此時,仲文楚的母親找第三方做局,低價買走了付蘭英手中的科信股份。
「你母親真是人才,」付關山說,「這麼早就看出股份的價值,還挑了最合適的時機落井下石。」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的戰利品不是仲淵,而是科信。
仲文楚笑了笑:「你覺得我們母子都是馬基雅維利主義者。」
付關山盯著他,過了一會兒,說:「瑪麗是誰?」
仲文楚杯子裡的酒液差點潑出來。他定了定神,換了個話題:「聽說你愛人在林城工作?」
付關山警惕起來:「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只是想,現在大哥應該會經常去林城吧,」仲文楚說,「真巧,我下半年在那邊有點事務,我們大概會常見的。希望到時候,你別擋我的路。」
付關山眯起眼睛,這小子是純粹來挑釁的吧:「什麼事務?」
「準確地說,是一個人,」仲文楚淡淡地說,「一個欠了我一大筆債的人。」
「管你是找事還是找人,離我們家遠一點。」
「可惜了,」仲文楚說,「你當初沒有回來跟我爭,現在就沒有阻止我的籌碼。」
「你到底是來鞏固兄弟情誼的,還是來恐嚇的?」
仲文楚聳了聳肩:「《君主論》不是說嗎,被人畏懼比受人愛戴安全得多。」
付關山看了他一會兒,說:「憐憫活著的人,最重要的是,憐憫那些生活中沒有愛的人。」
仲文楚皺起眉。
「你知道這是哪位偉大哲人的名言嗎?」
「哪位?」
「鄧布利多。」
仲文楚又喝了一口酒。他很長時間沒感受過連續性心肌梗塞的感覺了。
「這個世界上,只能有一個給我掉書袋的高級知識分子,」付關山站了起來,「那就是我老婆。」
他朝仲文楚擺了擺手,算是道別,隨即就朝門外走去。
仲文楚望著他的背影,忽然說:「如果我有你這樣的哥哥……」
付關山倏地轉過身來,臉色很難看。
仲文楚迎著他的目光,笑了笑:「大概會很幸福。」
付關山靜默了一會兒。「我會很痛苦,」他說,「以後別說了。」
他回到包廂時,聚餐已經接近尾聲。海秋時不時地瞄他,看他拿起杯子,豪爽地灌了幾杯,沒有繼續憂鬱的徵兆,鬆了口氣。
散了,付關山回到房間。酒意突突地在太陽穴跳著,但神智還清醒,還能回憶過去的事。
十二歲的那個夏天又一次從眼前閃過。
他嘆了口氣。酒量還是太好了。
他打開電視,開始解扣子。屏幕里放的不是他演的電視劇,所以沒什麼好看的,只是聽個響,沒那麼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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