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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綾一生氣,將那草環從自己腕子上摘下來,又扔回到了那片已經被掃蕩禿了的牆根下。

不過夏綾這氣來的快去的倒也快,她所有的不開心,隨著一封送到她手中的信,被驅趕的煙消雲散。

那是寧澈寫給她的書信。

寧澈離京已有數月了。他南下後,每每都會往宮中送兩封書信。一封信走官道遞進了乾清宮,而另一封,則經由何敬的手轉交給了夏綾。

夏綾將書信揣在身上,在夏日的微風中,小跑著到了御花園,躲進假山里一處藤蘿掩映的岩穴。

這是夏綾偶然間發現的一塊私地。此處偏僻幽靜,鮮有人至,可陽光和清風卻絲毫不吝惜紫禁城中這方不起眼的角落。

在岩穴的上方盤布有繁茂的紫藤蘿,成串的紫花在枝蔓上垂下來,散發出陣陣幽香。夏綾很喜歡一個人躲在這裡,在陽光與花香的浸潤中,把寧澈寫給她的書信展開來一字一句的慢慢讀。

信紙用的是宣城紙裁成的花箋,夏綾湊近鼻尖聞了聞,好像還能聞見金陵煙雨中秦淮河兩岸的脂粉香。

「吾念喬喬,見字如面。」

每封信的開頭都是一樣的,可夏綾每次讀來的時候,還是會覺得心頭有絲絲風動。她循著那勾連有力的字跡看下去,講的大多都是阿澈在南邊所見的風物,田地人家,走卒販夫。

在信的最後,寧澈說,過段時日,他打算去浙江看看。聽說那裡盤踞著大燕海防力量最強的軍力,如果可以的話,他想掩了身份到兵營中去住一段時日,瞧瞧這龐大王朝的微末之處究竟是什麼樣子。

薄薄的幾頁紙張,夏綾很快就讀完了。看著末尾的落款,她仍有些意猶未盡,接下來又是對下一封信的漫長期待了。這些字跡和紙張,好像賦予了她一隻千里眼,讓她在這四方宮牆的方寸之間,卻仍能見到天下之寥廣。

夏綾將信疊起來在身上收好,就在她準備離開這方私地時,卻忽而聽到一聲細微的啜泣。

是誰?夏綾一下子緊張起來,這個地方,之前她還從未碰到過旁人。

她小心翼翼的從自己藏身的這方岩穴探出頭去,卻詫異的見到,竟是早前在慈寧宮見到的那位貴小姐,正一個人躲在這裡悄悄的抹眼淚。

夏綾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心態,莫名覺得有點開心。衣服好看能如何,首飾昂貴又能如何,不還是會遇到不順心的事麼!

她的心情剛好不錯,於是沒心沒肺的現了身,衝著那嬌小姐喊了一聲:「喂,你哭什麼?」

紀瑤被嚇了一跳,淚眼婆娑的抬起頭來:「怎麼,怎麼是你?」

夏綾沒有理會她的責問,掏出自己隨身的帕子遞給紀瑤:「你用我的吧,看你那塊手絹,濕的都快能攥出水來了。」

她心想,這姑娘是有多能哭啊,她們屋後洗衣服的木盆怕不是都能讓這人給哭滿了。

紀瑤被人撞破了自己的失態,十分羞赧,接過手帕連忙轉身將臉上的淚水都擦乾淨。

弄濕了夏綾的手帕,紀瑤覺得很不好意思。她將帕子虛攥在自己手中,矜持的說:「你這手絹我弄髒了,我賠你吧。」

說著她就在自己身上摸東西,卻懊惱的發現,出來的時候太急,並沒有拿錢袋子在身上。

夏綾無語的看著她這萬事靠錢解決的作風,生怕她再掏出倆金瓜子來。

「不用不用,我拿回去洗一下就好了。」她想趕快把自己的手絹拿回來,從紀瑤手裡一抽。

手絹滑過紀瑤的手心,她卻嘶的倒吸了口涼氣,眼淚一下子又沁了出來。

「你怎麼了?」夏綾真是被她給弄怕了,這好像就是個瓷做的人,碰都碰不得。

紀瑤櫻唇緊抿,緩緩張開了自己的手。

她的掌心中紅腫一片,幾乎要看不清手心中的紋絡,有的地方脹的快要滲出血來。

夏綾詫異的張大的雙眼,輕呼道:「誰打你了!」

紀瑤抽了抽鼻子:「還不是因為你。姑祖母說是因為對我教導不嚴,才會粗心犯這樣的錯誤,讓姜嬤嬤打了我二十手板。」

「二十!」夏綾驚呆了,她想想都覺得手心一陣鈍痛。

她原本對紀瑤的那點嫉妒心,在對方梨花帶雨的眼淚中全都忘乾淨了,甚至還生了點憐香惜玉的心出來,這樣的小美人,她們還真下得去手!

紀瑤見夏綾驚訝到閉不上的嘴,白了她一眼:「怎麼,你沒挨過打嗎?」

夏綾想了想,不能算是沒挨過。只不過,當她受了傷時,總會有人在身邊照顧她,讓她覺得也沒有那麼委屈了。像這樣挨了打還得躲出來哭,的確沒有過。

夏綾有些愧疚的嘆了口氣:「我是不是打擾你難過了?那你還哭不?要哭的話我去給你多找幾條乾淨帕子擦眼淚。」

這番鬼扯的話讓紀瑤聽得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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