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海,寧波,松門,永寧。
鍾義寒的指尖在輿圖上輕輕划過,一收一放間,帝國的海防布局好似已在他的股掌之中。
「臣以為,要在沿海一線構建嚴密的防務,首要是在這四處配備強健的軍事力量。」鍾義寒將目光在輿圖上收回,雙手交疊於身前,「堅實的海防力量,至關重要的一點便在於能有一隻可用於海上作戰的軍隊。根據臣對倭寇的一些了解,倭人現在用的戰船,體量輕,航速快,所以在海上航行敏捷,便於登陸和撤離。但也因為他們力求船隻的輕快,無法在船身上配備過多的重型火炮,對攻擊力就有所削減。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如何造出可以在海上既不冗餘又能裝載足夠多的火炮的戰船,便是需要研究的首要之務。」
寧澈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問他道:「那對於應該造出何種樣式的戰船,你有什麼見解麼?」
鍾義寒低頭答:「對於此臣還並未有過深的涉獵,只是淺看過基本分析船舶勘造的書籍,但紙上得來終覺淺,還需會同工部的同僚做進一步的勘驗。」
寧澈習慣性的轉了下手上的*扳指:「那楊先生的意思呢?」
楊懷簡拱手道:「術業有專攻,確也不能靠義寒一人之力包攬所有事。但臣以為,對於海上布防的方位,他的建議臣是附議的。」
楊閣老說著,不由自主的就向鍾義寒投去一個讚許的神情。在座的兩位,都是他的學生,但與自幼教導的寧澈不同,楊懷簡是鍾義寒科考那年的讀卷官,識得遺珠之時,對方便已飽讀詩書。很明顯,楊大學士對於鍾義寒的偏愛,是在寧澈這個「頑劣不堪」的學生之上的。
「這四個地方,朕要看五年來詳細的戶籍統籌與驛所分布的信息。」
鍾義寒應下,又坐回到楊懷簡身邊,他自己的座位上。
他專注的聽著老師與皇上又說起與海防相關的人事安排,可忽而察覺,自己屁-股下面的凳子發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聲響。
一股不好的預感瞬時湧上鍾義寒的心頭,他根本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只聽咔嚓一聲,屁-股底下好像懸了空,他整個人向後直接栽了過去。
稀里嘩啦的一陣脆響,緊跟著尾巴骨一記悶痛,他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身下坐了一堆碎木頭片。
鍾義寒人都傻了。他竟然,在御前,把乾清宮的凳子給坐碎了?
「怎麼了這是?」寧澈也給嚇了一跳,但看鐘義寒這個樣子又覺得有點好笑。
他趕忙讓在近前伺候的內侍把鍾義寒扶起來,又重新搬了張凳子給他。
鍾義寒心有餘悸的擦了擦額上的汗,躬身謝過恩,再次撩袍坐下。他這回刻意坐的慢了一些,待確認了凳子是穩當的,才又放心將屁-股擱在了上面。
然而,一刻鐘後。咔嚓。
熟悉的聲音猛地刺入鍾義寒脆弱敏感的心神,他想要站起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咔。
嘩啦。
嘭。
梅開二度。
鍾義寒頹然坐在凳子的殘骸上,抬頭幽怨的看向御座之上道貌岸然的景熙皇帝。
皇帝陛下,您就算要捉弄微臣,也不至於挑這麼個場合吧!
寧澈一側的眉毛高高挑了起來。
「你看朕做什麼?」
他看懂了鍾義寒眼神中的意思,從來沒覺得這麼冤枉過。對,他看鐘義寒不順眼確實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今天這個鍋,他絕對不背。
寧澈對譚小澄打了個眼色,讓他去查查究竟是怎麼回事。譚小澄立時會意,忙領著人退了出去。
書房中的氛圍一時尷尬到了極點。楊懷簡皺了皺眉,也默默站起了身,一臉看透一切的神情。他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這樣的摔打。
寧澈扶額,無奈也坐不住了。真是邪了門了,今天這事他非得查清楚不可,不然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自己的清白之身。
片晌,譚小澄回來稟報導:「回主子,奴婢盤查了殿內所有的桌椅板凳,發現共有十幾張桌凳都被人不同程度的動過手腳,基本上都是少了一些部件。鍾大人方才坐過的那兩張凳子,腿上便被掏空打薄後又貼了一層木衣上去,故而在外表上看雖並無什麼異樣,但內里已然中空,所以才如此不結實。」
寧澈一口怒火堵在喉嚨里。整個紫禁城,能在乾清宮中來去自如,並且有那些奇形怪狀搞木頭工具的人還能有誰!
他磨了磨後槽牙,從牙縫裡擠了兩個字出來:「寧,瀟!」
*
景仁宮中,寧瀟毫無預兆的打了個噴嚏。
眼神清亮的小男孩揉了揉鼻子,此刻還並未意識到有危險正在慢慢靠臨。
桌子上擺著一艘精美絕倫的戰船。這可是寧瀟今年最金貴的寶貝,每個部件都是他親手裁切出來的。為了組這麼一艘他理想中的無敵戰船,孩子破天荒的看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書,有些甚至還是從乾清宮書房搜羅來的孤本。
先生給他布置功課時,他可不是這樣的。
如今這艘船隻剩了最後的部分,把甲板裝配完成後就可以竣工了。這項工程可是耗費了寧瀟大半年的心血,自己這寶貝戰船,他越看越喜歡,覺得甲板非得鋪些好木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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