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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握住他的手道:「他們都是在胡說的,你不要當真,這謠言哥自有辦法讓它消失掉。」

寧瀟垂下眼,沉默了一會道:「你的辦法,就是將陸監正打死嗎?」

說到此,男孩的睫毛有些濕潤。他小聲說:「哥,我不想你因為我,再殺更多的人了。」

這個年歲的孩子,還想像不出這世上有怎樣陰暗的利益鬥爭,能看到的只是有人因他而殞了命。

「三哥兒,不是這樣的。」寧澈耐心解釋道,「陸監正受到處罰,是因為他做了錯事,他是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了代價,和你沒有關係的。」

「可我還是很難過。」寧瀟用力眨了眨眼,「我聽說,陸監正有許多孩子,是比我年歲還小的弟弟妹妹。他們若是沒了爹,那會過得多可憐呢?他們的大哥哥,會不會也像你過得一樣辛苦?」

寧澈的話哽在了喉嚨里,他沒想到孩子竟然是這樣想的。

「哥,這件事說到底,還是因我而起的。前朝的那些叔叔伯伯說我是……是災星,就是因為你對我太好了,他們害怕你是想讓我也做皇帝。有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哥你可以替我擋過這一時,可是我不能讓你替我擋一輩子啊。」

寧澈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弟弟,他無法相信,這樣一番話,會從一個孩子的口中說出。可旋即,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在他耳邊轟然響起,孩子也終有長大的一天。

寧瀟深深吸了口氣,忍著哭腔,向兄長道出了心中已珍藏已久的一句話。

「哥,你為我做了很多,可是這一次,我也很想要為哥哥做些事情。」

寧澈的眼眶驀然潮熱。

他有些顫抖的抱住寧瀟:「三哥兒,哥還有力氣,能保護得了你,咱們哪也不去,哪也不去……」

寧瀟終於忍不住,埋在寧澈肩頭哭了起來。

他這段時日一個人住在行宮,又孤單,又難受,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掉,還要忍受被人說成是災星的委屈。

可哭過之後,他又恢復了作為男子漢的勇氣與堅持。

「哥,我已經打定了主意。東西我都收拾好了,可以隨時離開。」寧瀟擦乾了眼淚,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況且季院正說了,南方的天氣對我的病會更好些,如果我去了之後,病就好了呢?」

季院正。

聽到這個稱呼,寧澈與夏綾都不約而同的抬起了頭,目光越過人群,落在站在內侍身後一位頭髮花白的御醫身上。

季淮快步走上前來,見禮道:「微臣恭請聖安,也向小夏姑娘問好。」

季淮是當年為傅薇看診的御醫,那時在西五所,一直稱呼夏綾為小夏姑娘。

自傅薇故去後,夏綾也有多年沒有見過他了。故人乍一相見,對方兩鬢已星星,不免讓人感慨流光易逝。

「季院正不必多禮。」

對於季淮,寧澈心中同樣留有幾分尊敬,不僅因為感念他對傅薇事無巨細的照顧,在宣明帝病重的那些時日,季太醫同樣為先帝減輕了許多痛苦。

季淮的醫術,在太醫院中是有口皆碑的,本來有機會爭一爭院使的位置,但猝逢父親病故,回鄉丁憂了三年,院使之位也就由他人填補。

此番他孝期方滿,回京赴任還未至宮城,便被皇上一封敕令調來了昌平行宮。

離宮三年,遠離了太醫院中的那些爭權奪利,此時的季醫官身上反倒多了一重為醫者的純粹與灑脫。

「皇上,小夏姑娘,」季淮起身揖禮道,「不知臣可否斗膽,請求同您借一步說話?」

寧澈頷首,同季淮一道往外廳走去。

待到了寧瀟聽不到的地方,季淮拱手言道:「皇上,小夏姑娘,微臣想從一個醫者的角度,同您講講成王殿下的境況。」

「季醫官但說無妨。」

「恕臣坦言,小王爺的情況,不算太好。」季淮和緩的講到,「雖然成王殿下先頭幾年都未發過急症,當這並不意味著身體有所好轉,正如堤壩雖看似宏偉,但內里被螻蟻所噬已然中空,只等微末一震便轟然而潰。今年京城的沙塵,便就是對殿下身體最後的那一震。」

他這樣的語態,就如同尋常坐館的郎中在同家屬講述病患的病情一般,既說得明白,又不會讓人聽後倏而崩潰。

「所以當小王爺提到南下之事時,臣在想,這未嘗不是一個可以嘗試的辦法。江南氣候宜人,水草豐茂,本就利於將養喘哮之症。且臣在杭州城中識得幾位杏林好友,皆是醫治過百千人的聖手,若聯合他們一同看看殿下這病症,或許真能想到什麼有效的法子。」

寧澈猶疑道:「這樣果真,會對三哥兒的身體有好處麼?」

若說能有唯一一個讓寧澈捨得將幼弟送走的理由,那便是這樣做對寧瀟真的是有益處的。

「陛下,臣斗膽說句僭越的話。」季淮雙手交疊在身前,掌心之中便是他畢生的醫術絕學,「如小王爺這種境況,經不得再花時間猶豫了。」

寧澈微點了下頭,卻又有些茫然若失的看向夏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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