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的肚子,卻很不做掩飾的,響亮的咕嚕了一聲。
宣明帝不由得笑了。他拿起一塊糕點遞到阿澈嘴邊,晃了晃說:「給個面子,嘗一口吧。」
阿澈在心裡掙扎了一會,終是被糕點的香氣攻破了防線,小小的咬上了一口。
濃郁的香甜霎時在唇舌間化開,阿澈不由得驚詫的睜大了眼睛,他從未吃過這樣好吃的東西,一點抵抗的餘地都沒有留給他,一下子就被這味道俘獲了芳心。
宣明帝仔細端詳著面前這個自己未曾謀面的兒子,覺得他的寧澤,好像又回來了。
「好吃嗎?」
阿澈點了下頭,眨著眼問宣明帝:「那剩下的這些,我可以帶回去,分給我娘和喬喬麼?」
「嗯,今天大概不行,宮門已經下鑰了。」宣明帝耐心的同他解釋道,「但是等明天,她們可以進宮裡來,剩下這些點心朕幫你留著,你想分給誰,都可以。」
阿澈歪著頭打量著宣明帝,覺得這個人,似乎並不是什麼壞人。
宣明帝見這孩子對自己的戒備似乎放下了一些,抬手摸了摸他的頭,問:「那你能不能同朕講一講,你從前的日子都是怎麼過的?」
一塊點心,敲開了阿澈的心門。在乾清宮的第一個晚上,是宣明帝陪著他一起睡的,一大一小躺在床上,阿澈的話竟越說越多。
這似乎是第一回 ,有人樂意耐心且溫和的聽他講這些瑣事,在他說到有趣的地方時,還能開懷的陪著他笑上一笑。
可是,第二天,當他在屏風後聽到了傅薇的那一席話後,悶頭一棍又將他打回到了泥地里。
他心裡頭彆扭,可是又不知道把氣都往哪撒,於是一股腦的都怨在了宣明帝身上。但宣明帝卻也不惱,依舊在每晚睡前,同他和風細雨的說一會話。連寧澈自己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如果宣明帝沒來找他聊天,反倒會覺得心裡頭不安了。
可那一聲「父親」,仍是遲遲沒有喊出口。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宣明帝帶他到天壽山謁陵的時候。
在外流落的皇子回歸正統,總是要來皇陵認祖歸宗的。在走過神道,要往長陵朝覲之時,他又起了反骨,說什麼也不要走石階鋪就的正道,偏要走野路上山。
這件事寧澈現在回憶起來,都覺得那時的自己跟犯了沖一樣,就算宣明帝將他踹出去揍上一頓,甚至都沒有一絲不合理的地方。
而宣明帝竟然真的答應了,不僅如此,還甩下了一眾臣子,陪著他一起走野路上山。
山野路繁,寧澈撥開成片的荊棘,踩著碎石遍布的野路往山上爬去,當爬到半山腰時,他卻已嘗到了苦頭。
腳上的鞋子並不適合走這樣的野路,後腳跟被磨破了皮,血透過襪子滲出來,讓他每走一步都備受煎熬。
宣明帝看出了他的難受,有些戲謔的問:「怎麼,走不動了?」
寧澈抿著唇嘴硬道:「沒事,能走。」
宣明帝一聲呵笑,沒再理他,擋開雜草自己往山上接著爬去。走了幾步後,他回身看了看落在後面的小人,招手道:「快點啊,你太慢了。」
寧澈咬著牙,硬著頭皮去追宣明帝的腳步,可是每走一步都萬分吃力。最後,他望著宣明帝遙遙領先的身姿,終於忍不住說道:「喂,你走慢點……」
宣明帝掐著腰俯視著他,輕笑一聲,復又走下山來,蹲在寧澈身前道:「為父背你吧。」
寧澈別彆扭扭的不願意服這個軟,卻又聽宣明帝道:「小子,讓你老子背,不算丟人。犯了錯卻為了面子而不敢及時止損,朕才是真看不上你。」
寧澈伏在宣明帝背上,任由父親背著他走過蜿蜒崎嶇的山路。
當長陵的寶頂近在眼前時,宣明帝的雙鬢已盡被汗水濡濕。
寧澈有些心軟,心生歉疚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就在這時,宣明帝卻轉了個方向,同他說:「兒子,抬頭往前看。」
寧澈依言抬起頭來。
此時,他們正處於一座山峰的正脊處,舉目遙望,萬千山嶺蒼翠起伏,天高雲淡似舉手可觸,眼前之景象,是他此生從未見識過的天地廖廣。
宣明帝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孩子,你將來要做的是經世濟邦的大事,你的一念之差,就將決定萬千人的命運。所以你萬不可將自己困頓於你給自己構築的四方高牆之中,一定要向高處看,向遠處看。不管是你的母親,或是為父,都只能承載你一段的路程,你要成為什麼樣的人,做成什麼樣的事,都得靠你自己走一條路出來。為父言盡於此,之後該如何選擇,只能由你自己來決定。」
山風在高處迎面吹來,將寧澈身上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不自禁的,他心中竟生出了一絲澎湃與悸動。這是從前在浣衣局中,傅薇只會教他做小伏低的日子裡,從未有過的心情,足以震懾他的心魄。
心底有一個聲音,清晰的對他說,這樣的人生,他很想要。
寧澈摟著宣明帝的脖子,趴伏在他寬闊的肩背之上,忽然想起了從前某一日,在遙望著燈火輝煌的德勝門樓時,夏綾曾對他提到過的那種「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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