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片紮成的雙手按在那二人的肩頭,力道卻重如山嶽,令人無法掙逃,五指當即就嵌入了血肉之中,留下幾個血淋淋的窟窿,碎了人半邊肩膀。
華盈透過薄薄的竹蓆,看見那隻紙傀扭過一張僵硬又瘮人的笑臉,與她目光一撞。
稚嫩的童音從它被畫筆描得鮮紅的嘴唇里傳出,帶著天真而殘忍的引誘,為那走投無路的男子出謀劃策:「客人,凡是您的所有之物,都可用來與蜃樓交易。死人身上的東西,若是被您撿到了,也算您所有。」
華盈立刻就明白了杏雲城當年陷入的殺戮與動盪因何而起,為什麼久久無法平息。
當城中的貪婪之人耗盡了自己身上的一切,便把主意打到了同類身上。
先是親人,再是朋友,最後是屠刀之下的陌生人,哪怕是切下他們幾根手指頭帶走,也能在這裡換來明日的賭資與酒錢。
華盈帶著厭惡的情緒掃了眼樓下擠擠攘攘唯恐錯失交換機會的人群,一刻也不想再多待下去,起身往樓道走,剛踏出兩步,腳下一頓,扭頭看向身側。
身側的氣流被什麼飛速而來的東西撞擊分開,森寒的大風撲在臉頰,隔壁茶室里的那隻紙傀穿過竹簾貼面而來。
華盈瞬行往後一退,揮掌與它迎面撞來的頭顱砸出一聲悶響,被它的體術力量震撼。
紙傀頭顱上被掌力擊開一條裂縫,裂縫不斷向下蔓延將它劈成了兩半,它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卻將地板砸出了一個洞,兩張碎紙穿過洞口飄落在一樓,恰好被砸中的人爛成了紙下的一灘血泥。
然而左右茶室里的人並沒有被她這裡引起的動靜吸引。
「其他人都只是停留在過去時間裡的人,但這些紙傀不是,這座樓也不是。」華盈揉了揉發紅的手掌,看向林之凇,「它們從百年前活到了現在。」
林之凇已走到了前面,幾道雷光快速把那些從二樓各個地方聚集而來的紙傀清理乾淨,發出危險性十足的灼燒聲回到他垂落在衣側的指尖,蟄伏為一道半寸長的雷印。
他一邊走,一邊說著大腦中串聯起的許多信息:「這座蜃樓是被人改造後的靈蛸。」
華盈用不解的語氣咬著這兩個詞:「改造?」
林之凇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並沒解釋那些可能會誤傷她的往事,繼續說:「這種靈蛸曾經被赤原白家當成寵物飼養,專門用來折磨那些骨頭硬的人。白家人只需要讓靈蛸把那些人吞進肚子裡,掐斷一切光源與信息,此外什麼也不用做,僅僅用暗無天日的恐懼與孤獨,就足以徹底擊垮他們。」
「之後就能毫無阻礙地抽取出他們的靈思,製成紙傀,賣出好價錢。」
華盈詫異地跟上他,踩著木梯直奔五樓,很是慎重地向他確認:「赤原白家?北荒所轄的那個赤原?」
如果是那個赤原,原本的推斷就至少錯了一半。
蜃樓不是燁都一家引起的災禍,北荒也牽連其中。
又或者,燁都跟它無關,她白走這一趟了。
「世上只有一個赤原。你對你們北荒的了解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少。」林之凇頓了頓,本不想說,「你在北荒擁有的東西,不夠。」
華盈沒否認。
她有聊宿,有青凰,意味著在浮雪之巔,擁有最高行動權的荒風隊之二部與江家最優秀的一支七殺侍都是她的左膀右臂。
但不夠。
得不到那群長老的支持,就始終遠離家族的核心,接觸不到最重要的秘密,譬如萬衍塔。
也參與不了北荒的諸多重要決策。
華盈也沒因他直白而不悅,笑語謙遜好聽:「多謝提醒,我大概知道自己原本的計劃有哪些疏漏了,日子還長,等這次回北荒,我補救得過來。」
對於這種令他欣賞的自信果決,林之凇只是嗯了一聲,心想青要山可能不會給她機會了。
從滄州秋月廊帶回去的那幾滴血,讓祖母研究出了一絲機會。
噼啪灼燒的雷弧快速清除一路上來自紙傀的所有攻擊,讓他們暢行無阻地來到頂樓,林之凇抬指,狂暴的雷電之力凝作箭形,撞破緊閉的房門。
雷箭在殺入屋內濃稠肅穆的黑暗之中時,被可怕之物吞食化解。
華盈輕輕一笑:「難怪一直不見蜃樓的主人,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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