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那個「陸元澄」,仿佛是他自己幻想中的身體康健的模樣。
青凰百無聊賴地嗑著瓜子,見華盈好奇,便解釋說:「聽說是年輕那會就落下的病,被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給下了毒,那女子沒名沒姓,家世背景也查不出由來,就跟憑空出現在燁都的一樣,用她自己血里的毒害了他。」
「血里的毒?」華盈問。
「準確的說,不是毒,是諸神詛咒。她借自己血里的詛咒之力傷了他,挺聰明。」青凰裝模作樣地嘆嘆氣,「昔日的少年至尊被害成這副模樣,真是可惜——瞧瞧二十二州那幾個老頭的表情,定然是前些年見他時,還比現在要多一口氣呢。」
華盈曾在北荒的古籍里見過,相傳從前有一些受過諸神詛咒的罪人,血脈里世世代代都流淌著永不消失的詛咒之力,是諸神的懲罰。
她驚訝道:「諸神的詛咒竟然是真的?」
青凰拍拍手上的灰,又開始剝橘子:「誰知道呢,反正這些人最不愛說的就是真話。興許是真的,也有可能是燁都覺得堂堂一個風雲人物栽在一個女人手上,還沒辦法救,嫌丟人,就推到詛咒上,把壞事往那女人身上一推,聽過諸神詛咒的人不是都會篤定那女人是天生壞種麼?他自己最多就落一個痴心錯付的名聲。」
華盈默然。
閒聊間,陸元澄從侍從手裡接過了一隻捲軸。
那捲軸裝潢得十分華美,表面雕刻著複雜玄奧的銘文,邊緣鑲嵌著金色的裝飾,通體閃爍著的金芒是從捲軸內部一層層透出來的,讓人無比好奇捲軸里藏著的玄機。
像是一卷剛剛問世的奇兵異寶,沒有一絲陳舊破損的痕跡。
陸元澄抬手一拋,捲軸在萬眾矚目中徐徐展開,鋪滿捲軸表面的金光照耀數十里,光芒輝煌明澈,媲美天邊的日光。
被金光點亮的雲層之中,出現了一片血腥殘酷的古戰場。
殘陽滴血,火焰熾烈,殘破的戰旗倒落在血色土地中,恰好裹住一具殘缺模糊的血肉。
遍地的屍體上露出一桿折斷的長槍,戰死的將士不甘心地望向城牆的方向,睜大的眼睛裡被血水浸透。
煙霧昏沉不散,城牆上余焰不熄,滾燙的熱浪掃蕩一切,掠起颶風。
「那是……燁都無上者世代改良的兵陣圖!」
滿座沸騰。
華盈仰頭觀察著蒼穹上的古戰場,似乎能聽見野獸般的殺喊聲響徹雲霄。
陸元澄憔悴的臉龐上露出一抹笑,淹沒在深深的溝壑中,不等人察覺便收斂一空。
他抬袖掩唇,扭頭過去咳嗽了兩聲,染血的帕子被攥成一團遞給身旁眉頭緊鎖的侍從。
他揚高聲音:「諸位貴客好眼力,這就是我燁都的奇兵之一,兵陣圖。」
陸元澄抬手遙遙指著殘破焦黑的城牆上掛著的一顆白骨頭顱,「今日誰能摸到那顆頭顱,靈蘊就歸誰。」
有人意味深長地呵笑道:「陸領主,人人都知道這兵陣圖是經過你們燁都的一個個無上者之手改進過的東西,今日在座的少說有至少一半的人,進了兵陣圖就是死。」
「陸領主莫不是放出了送靈蘊的話,又捨不得了?」
「陸領主,把這規則換一換吧,你就是讓想要靈蘊的人當場對決也行,靈蘊這等好東西。本就應該最後的勝者才配得到,這樣一來,大家都沒誰不服氣。」
「搶前兩批靈蘊時,不用死人?」陸逸君聽得煩了,冷冷地把手裡的扇子一拍在桌上,「貪生怕死還敢奔著靈蘊來,廢物。」
「陸公子,話是這麼說,可如果有誰死在了兵陣圖里怎麼辦?」
陸元澄沉聲說:「安靜。」
無上者之力傾瀉而出,如百川之水,溫柔卻浩瀚無垠,直接淹沒了所有人釋放的情緒,整個宴席上突然變得鴉雀無聲。
陸元澄緩緩環顧在座眾人,臉上依舊帶著客套的淺笑:「諸位來自千家百門,都知道得到靈蘊對自家意味著什麼,靈蘊到手,卻不是屬於你一個人的,而是屬於你身後的家族與宗門,這對我燁都而言也是同一個道理。」
「兵陣圖是燁都歷代無上者的滿意之作,誰能摸到那顆腦袋,便代表自己的實力得到了我燁都無上者的認可,這一份靈蘊,我才能代表燁都交出去。」
座下賓客將信將疑地互相對視一眼,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兵陣圖殺名赫赫,親身領教過它究竟兇險到什麼程度的人都死了。
靈蘊固然重要,為了它而在裡面丟了性命可划不來。
素瑤環顧四周各懷心思的人群,微微俯身:「小姐,可需要我進去為你探探底?」
江璧月沒有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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