媯越州注視著她收起手槍,又聽著她繼續開口道:「任何人,假如有損於陛下的利益,我絕不會姑息。」
「她的利益,還是他們的利益?」媯越州說,「段禮死了,明明是那群男皇親急得跳了腳。段璋這妮子連個男人都不敢殺,還談什麼『利益』。」
「——你住口!」棠明因她輕慢提及皇帝的態度又驚又怒,險些又要抽出槍來,「豈可直呼陛下名諱?!你!你現在……是連裝也不裝了?我告訴你媯越州,我現在不處置你,只是因為還沒通報陛下!你再敢在我面前大逆不道……等我向陛下稟告完,絕不饒你!」
「不饒我啊,行,」媯越州掀起眼皮打量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地道,「段璋窩囊廢——稟告去吧。」
「——媯越州?!!!」
棠明被氣到血壓飆升,一時間只恨自己剛才打空了子彈。
一直等到棠明的怒罵聲在空中漸漸消失,「哐」的甩門聲帶起的飛塵也漸漸平靜下來之後,媯越州才笑了一聲。
大理院的這間牢房很是老舊,圍著的柵欄倒是澆鑄了重鐵,不過年歲舊了總有老鏽。在方才棠明的亂槍之下,就有多處被流彈打歪凹折了。媯越州盯著這些地方瞧了會兒,腦中已經有了一個主意。
——本來還想再叫一趟段璋,現在倒不必了。
她從那堆刑具中再次找出之前用過的鐵鏈,這時牢外又有腳步聲傳來,是來送飯的獄卒。
因為之前就有獄卒被打,再加上徐正明一事,大理院的獄卒們多少對她有些發怵,飯食上半點不敢苛待她。哪怕段璋吩咐了削減份例,但誰也不敢真去媯越州面前觸楣頭,哪怕自己多添錢也會恭敬呈上好飯好菜。
今日因棠署長在牢里發火,送飯的人也來遲了,路上走得小心翼翼。走到牢門前,見到媯越州拎著鏈子站在那裡,則是險些嚇得三魂沒了七魄,還沒叫出聲,「噹」的一聲直接給甩來的鐵鏈迎頭砸暈了。
媯越州特地將他在牢前橫著放倒,旋即便毫不費力從他身上取來了警棍和槍。她將那鐵鏈繞在那幾根欄杆的凹折之處,末了又繞在警棍上打了結,用力旋轉警棍之下,那原本就有歪折的欄杆便漸漸向內收緊,將一側的空隙拉大了。媯越州對另一側的欄杆如法炮製,便在這牢房柵欄上弄出了中央較大一片的空處。她伸腿試了試,覺得還是窄,又用腳來回將那欄杆下方踢彎。
她將一直穿在身上的那件督政署的外套丟下,從牢門中脫身而出。
*
「襄儀,你在看什麼?」顧聞先為她斟上一杯酒,笑著說,「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們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單獨相處過了。」
秦襄儀從窗外收回視線。是啊,生辰,她暗暗對自己說,總要過完了今日,一切都好說。
顧聞先為了表示自己為她過生日的誠意,平時寸步不離照顧起居的僕人都被他打發遠了。他親自為秦襄儀斟酒布菜,十分殷勤。
「襄儀,你還是像我們初見時一樣,」顧聞先繼續說,「一晃眼,竟然這麼多年都過去了。」
秦襄儀望著那杯酒卻不去動,她對顧聞先說:「你倒是跟以前很不一樣了。」
顧聞先神情一頓。以他現在的落魄之態,哪比得上年輕時的意氣風發?這樣的話直白聽來,便類似譏諷了。然而秦襄儀卻還沒有說完,她繼續道:
「不對。其實你跟以前也沒什麼兩樣。現在看來,是我當初瞎了眼。」
「……我知道你怨我,」顧聞先於是放軟了語氣,「可你現在回來了,我們就還是有機會的。」
秦襄儀不偏不倚地盯著他,問道:「那麼你將媯越州救出來了嗎?」
「為了你,我什麼都會做的,」顧聞先面上露出完美無缺的誠摯笑容來,他想去拉秦襄儀的手,「我已經聯繫了她的上司。我會為你想辦法的。」
秦襄儀低下頭,避開了他的手,神情中卻似乎微有觸動。她低聲回憶說:「我記得那年我生日時,你送了一件禮物,你大約不記得了。」
顧聞先一時還真想不起來,他只能說:「我送你的東西有很多,只是你後來一眼都不多看,也不知是那件最讓你喜歡?」
秦襄儀說:「是一隻小巧的密碼鎖,你讓我用它來鎖存書稿的屜子。我那時候可是寶貝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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