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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腳步聲停歇了。阿奎那猛地睜開雙眼,正看到那傢伙站在噴泉池邊,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方向。那雙涎澄澄的黃色雙眼在夜色中像是兩塊腥臭的油脂。

那粗糲的喉嚨里沉沉墜下兩聲黏稠的笑:「找到……你了……」

就在這一剎那,一道黑影從側方如虎豹般凌空撲至,狠狠撞上襲擊者的胸膛,兩人一同砸進噴泉池中。

阿奎那瞬間認出那是海戈。他情緒激動,竟然一下子站起身來,又因為頭重腳輕幾乎栽倒在地。他慢慢支撐著身體往那處挪移。

噴泉池內,水花炸濺如銀彈激射。二人激烈地纏鬥成一團幻影。襲擊者咆哮著從海戈的壓制下掙扎翻身,拳頭裹挾風聲砸向海戈的太陽穴。海戈偏頭一讓,反手一記重拳撞在對方鼻樑上,骨頭碎裂的悶響混著噴涌的血沫,又很快被強勁的水流沖洗乾淨。

襲擊者像野獸般嗥叫,張開一副幾乎裂到耳後的血盆大口,試圖撲咬向海戈的咽喉。海戈拽起他的頭髮,狠狠把他的腦袋撞在噴泉雕像上。興高采烈的小丘比特從鬈髮發頂嘭然碎裂,裸露出藏在雕像內嘩嘩噴水的銅管。

海戈掌內一空,只留下一把連接著小塊血色頭皮的焦黃色的頭髮。襲擊者一記沉重又快速的頭槌,正撞擊在海戈胸膛上,胸腔內的肋骨傳來一陣幾近折斷的劇痛。兩人又同時跌入水池中。

銀色的月光之下水花四濺,噴泉池上方時不時升起一道晶瑩剔透的貝殼般的水瀑,像是一隻碩大的人魚揚起斑斕魚尾時畫出的雨虹。遠處的宴會廳還隱隱傳來悠揚典雅的管弦樂聲和賓客們的醉意醺然的笑聲,輕盈的音符像是雨滴一樣,跳躍在拳拳到肉、血肉碎裂的悶響之中,靈巧地遊走在那兩具生死相鬥的凶獸之間。

這小小的噴泉池再無法容納這兩頭凶蠻的海中巨獸,幾乎被拆成了一片廢墟。當那騰躍的水花再次落下時,是海戈露出水面,用膝蓋壓住襲擊者的脊椎,扯下自己的皮帶,死死勒住對方的喉嚨。

那傢伙的眼球暴突,幾乎要從眼眶中簌簌滾落下來,腫脹發紫的舌頭透過被打得碎裂不全的牙齒,長長地吊出口外,像是一團膨大稀爛的橡皮泥。阿奎那注意到他青色的眼白和頸部血管碎裂的血點,他明白他已經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

他掙扎著靠近,啞聲喝道:「留他活口……問清楚——」

可是海戈充耳不聞。被撕裂的禮服袖口處,露出他肌肉虬結、力度沒有絲毫放鬆的小臂。他漠然地俯瞰著垂死的人,另一隻手在水下一探,一把拗斷了池底的銅質水管。

阿奎那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他還來不及發出喝止的聲音,海戈已經高高舉起銅管,像海神投出致命的三叉戟,猛地扎進了襲擊者後頸枕骨之間——銅管尖銳的一頭從那張兇惡咧開的巨口之中穿透了出來,將他牢牢地釘在了池底。

阿奎那身形一晃,幾乎跌坐在地。

池底瓷磚破碎,管道崩裂,像是一群損壞了的野炮,朝四面八方噴涌著大大小小的水柱。但其中最駭人的還是那個組成的噴泉——鮮紅和濁黃的人體漿液,從他的眼、耳、口、鼻還有插在嘴裡的粗大銅管之中,不住地狂湧出來,把池水攪染得渾濁一片、

阿奎那勉強支撐住身體,怔忪地望著從池中一步步涉水而出的海戈。他衣衫破裂,渾身都是污水和血漿,神色冰冷漠然,那金黃色的眼睛似乎已經認不出眼前的人,像是流幹了最後一滴血的月亮,陌生得叫他心痛。

阿奎那用力闔了一下雙眼。再次睜開的藍色雙眼溢滿了憐憫和惻然,低聲說:

「你的手疼不疼?……你受傷了嗎?」

方才激烈搏鬥也不曾紊亂失控的呼吸,卻因為這一聲飽滿關切的呼喚而震顫了。海戈濕漉漉的臉上,那股殘忍的戾氣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難以察覺的委屈。他下唇輕輕抿了抿,大步向阿奎那走來。

然而就在距離阿奎那一步之遙的位置,海戈生生剎住了雙腳。

「我身上很髒。」他低低地說,「阿奎那,就到這裡為止吧。」

阿奎那的心猛地一墜。肌肉麻痹的昏沉感和胸腔被猛擊一般的驚駭感,在他體內互相衝撞著。他竭力維持住神志:「你這是什麼意思?」

海戈側耳聆聽著遠處響起的警笛聲。「有人報了警。」他平靜地說,淡淡譏哂道:「條子總是掐著點等到事後才出場。」

他專注地凝望著阿奎那,像是以目光輕柔地檢視撫摸著他的全身,自言自語般低聲說:「但至少這一次,我終於沒有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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