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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閒叨了幾句,一併入了屋內,張鶴鄰將食盒奉上,瓷碟琳琅,也擺了滿桌。
寧離瞥見,不免驚道:「好豐盛呢!」
半點兒也沒提到昨日只有饅頭果腹。
張鶴鄰侍立在旁,臉上笑紋深深,大膽接道:「是主君特意教人備下的,都是些時令的小菜,若是能夠合您的胃口,便再好不過了。」心裡只想著,可不是上心了麼?只怕這寧家的小郎君,睡得不安,吃得不好。得知昨日寺里只給了兩個饅頭,今日便連忙趕來,是生怕這小世子,受了委屈呢!
寧離見那桌上,佳肴美饌,色色俱全。冬日裡天寒地凍的,也難為找出些鮮蔬,青青翠翠的炒了這麼些碟。米粒晶瑩,入口軟糯,另外還有一道建蓮紅棗湯,湯汁清醇,甘芳甜潤。
他不算很重口舌之欲的,奈何昨日吃的實在簡陋,如今合了胃口,不免也多喝了一碗。那湯潤著枯腸,寧離撥弄著碗底圓潤的蓮子,忽然間想起一事,問道:「行之,你怎麼想起送我碧海燃犀燈?」
正說著,便朝著窗下一指。
那處犀角燈燭火幽然,原是在進門時,裴昭就已經瞧見的。此刻聽得,微微一笑,不答反問道:「偶然間想起,覺著這燈形制別致,或許能得你的喜歡,便教鶴鄰送來了……如何,可還能入寧寧的眼?」
寧離眼眸一轉。
他對這盞燈愛不釋手,張鶴鄰定然是說與了裴昭的,早知曉那答案了,為何一定要他親口說出來?
這才不要遂裴昭的意呢!一時嘟囔道:「你這樣說,顯得我好像眼界很高、目下無塵一樣。」
這說的……
裴昭亦笑亦嘆:「難道不是?你嫌這個蠢,又說那個笨。真不知道是什麼人,能夠入你的法眼。」
寧離聽了,笑嘻嘻道:「那還不簡單,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裴昭心中一跳,不自覺描摹他面龐,卻見得少年雙眸,熠熠如夜,灼灼如星。清江水倒映似的眸子裡,有親近,有依賴,有信任,唯獨沒有……纏綿的情意。
是那般熱烈蓬勃的小郎君,言辭坦率,舉止天然。渾然不知,三言兩語間,已經有人心弦被撥|亂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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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心自照,內外洞然。
裴昭不言不語,卻如有海上明月,照天地、照萬物、照自心,一片瞭然的幽明。那潮水已然漫生,灩灩隨波千萬里,卻不知逐誰而去,又向誰而依。
他凝望著寧離,胸中有怒濤,有霜雪,有砯崖。然而千萬重輾轉反側的心緒,只在那夜渚中奔波洶湧,卻無處可說去。
一時間,心中突兀的刺痛了一下。
那禪房中,陡的響起了一聲低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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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之?」寧離心中微詫,忍不住更抵近一些。
旁的倒也罷了,這一聲低低的咳嗽,當真是教寧離雙眉擰的不輕,他分明記得,上一遭便說全好了。一時間,笑也斂了,色也收了,目光中現出疑惑,並沒有去看裴昭,反而斜向了侍立在旁的張鶴鄰。
張鶴鄰被他那目光一掃,心裡頭先苦笑了一聲。他如何不知寧離這目中之問是為何?只是,裴昭不許他與寧離說,他也沒有那個膽子啊。
陛下這遷延不愈的痼疾,又涉及一段天家陰私、陳年舊事,哪裡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這樣想著,又升起一般憂慮。自那日在別院中用過白唇竹葉青後,陛下分明已經好轉許多,近日也不曾有異樣,怎麼會這般突然的咳起來?
寧離在張鶴鄰處得不到答案,於是又一轉,朝著裴昭看去。
他也知道這位管家若是沒有裴昭應允,萬萬不敢透露些什麼。於是說得乾脆,問得也明白:「行之,你這咳疾究竟是怎麼的?到底有沒有請醫官看過,你該不會是諱疾忌醫罷……」
裴昭若無其事道:「只是那湯燙了些,一時不察給嗆著了,寧寧不必大驚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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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騙鬼呢?!
寧離心想,裴昭舉止頗有風度,那是教他學都學不來的雅致風量。素來溫文有禮,行止有度,這樣一個人,竟然和他說喝湯給嗆住了?這……就算一心想哄他,也不要這樣敷衍的哄罷!
裴昭身體狀況究竟如何,原本就存掛在他心上。這段時間,瞧著還好,才沒有屢屢去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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